封信。信封角盖着模糊的邮戳,字迹歪扭得像蚯蚓爬——“小满亲启”。你蹲在灶膛前拆信,火光照亮信纸上洇开的墨团:“爹的脚锯了......工头跑了......钱不够买药......”末尾挤着一行小字:“等我。”
你把信纸丢进火里,火舌倏地蹿高,舔舐着边缘蜷曲焦黑。铁盒里的汇款单早已见底,最底下压着奶奶临终前攥着的花生——干瘪发皱,像一颗风干的心。
冬至那日,雪下得铺天盖地。你踩着没膝的积雪上山拾柴,松枝上的冰凌扎进掌心,血滴滚落雪地,绽成一串红梅。回村时,你看见老槐树下站着个人影,棉袄裹得臃肿,呵出的白气糊在围巾上。
“小满!”那人转身,虎牙在暮色里一闪。你愣在原地,怀里的枯枝哗啦啦散落。阿强的脸冻得发紫,左袖管空荡荡地晃着。“搅拌机......”他扯出个笑,眼眶却红了,“但钱攒够了,我带你......”
风卷着雪粒子扑进衣领,阿强抓住你的手腕,他的掌心粗糙得像砂纸,温度烫得骇人。“明天就走。”他哑着嗓子说,“去城里看玻璃窗,我发过誓的。”
你没说话。雪地上印着两串脚印,一深一浅,通向炊烟稀薄的村庄。暮色中,你仿佛听见奶奶在哼着走调的山歌,混着辘轳的吱呀声,被风雪扯得粉碎。
第五章:重逢
雪粒子扑簌簌打在窗棂上时,你正蜷在炕角数瓦缝。风从墙根的鼠洞钻进来,裹着冰碴子蹭过脚踝,像刀片刮着骨头。
阿强留下的草蚱蜢早被老鼠啃烂了,只剩半截红头绳挂在窗框上,荡秋千似的晃悠。
你盯着那抹褪色的红,直到眼睛发涩——自打奶奶走后,这屋子便成了口倒扣的棺材,连呼吸都带着霉味。
阿强空荡荡的袖管晃了晃:“搅拌机绞的。”他说得轻巧,仿佛在讲别人的事,“工头赔了八十,够买两张车票。”
布包硬塞进你怀里,纸币的棱角硌着胸口。你闻到他身上混着机油和血腥的酸腐味,像沤烂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