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纸人点睛铜盆里的黄纸突然自燃时,我正在给新扎的童女画眼睛。
纸扎铺子里的阴气重得能拧出水来,八月的蝉鸣被窗棂上挂的镇魂铃切得七零八落。
我蘸着朱砂的狼毫悬在半空,看着火苗从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纸边缘窜起,转瞬间就舔上了童女纸人水红色的襦裙。
“叮——”手腕上的五帝钱银铃突然炸响,惊得我打翻了盛着鸡血的瓷碗。
这串铃铛从我有记忆起就拴在作坊梁柱上,三日前爷爷弥留时,硬是撑着最后一口气给我系在腕间。
此刻其中三枚铃铛疯狂震颤,在青砖地上迸出火星。
火舌卷上袖口的刹那,我闻到了皮肉焦糊的味道。
“晚秋!
别碰那盆火!”
爷爷的暴喝裹着浓重的血腥气破窗而入。
我踉跄后退时,余光瞥见窗外飘过一抹猩红——那是个穿着戏服样式嫁衣的女人,浸透水的裙摆滴滴答答落着殷红液体,在炽烈的日头下蒸腾起诡谲的白烟。
“爷爷?
您怎么……”转身撞见老人的瞬间,我喉头像是塞了团浸水的棉絮。
七日前亲自钉上棺材板的老人,此刻正穿着靛蓝色寿衣站在门槛阴影里。
腐败的檀香味混着线香灰扑面而来,他枯树皮般的脸上布满暗紫色纹路,像是皮下爬满了蜈蚣。
“画到第几个了?
“寿衣袖口露出的手指焦黑如炭,死死扣住我的腕骨。
“童…童女还差最后一只眼睛。
“我盯着他脖颈处蠕动的血管,那里隐约透出青灰色的光斑。
作坊里二十八盏长明灯突然同时爆出灯花,墙角的纸马发出簌簌响动。
老人浑浊的眼球突然转向供桌,那里摆着三对尚未点睛的纸人。
浸透黑狗血的麻绳突然从房梁垂下,将其中那对扎着冲天辫的金童玉女捆成粽子。
当铜盆里的火焰变成青绿色时,我听见纸人群里传出婴孩的嬉笑。
“记住,扎纸不画瞳,画瞳不点睛。
“爷爷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生生在青砖地面刻出符咒,“今夜子时前,把这対送去镇东老槐树下。”
他寿衣领口滑落的瞬间,我瞥见锁骨处钉着三枚浸血的棺材钉。
想开口询问,老人已经化作纸灰消散在穿堂风里,只剩那对纸人脖颈上缓缓浮现的青色指痕。
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我抱着纸人来到老槐树下。
腐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