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滑。
林俊辉急着给小川擦嘴,胡乱指了方向。
轮椅碾过青苔时,我听见护工在葡萄架下嚼舌根:“苏小姐每月十八号准来,拎着印外文的奶粉罐子。”
“可不,那男孩生辰就是三年前立春,林厂长在产房外抽了一宿烟......”
厕所在后院的东北角,门板歪斜着漏风。
我撞开虚掩的院长室时,一摞汇款单正被穿堂风掀得哗哗响。
最上头那张墨迹未干,汇款人栏填着“林俊辉”,附言处蝇头小楷写着“小川的奶粉钱”。
玻璃板下压着的合影突然刺痛我的眼睛。
苏婉仪抱着穿开裆裤的婴孩坐在藤椅上,林俊辉的手虚搭在她的肩头。
照片边角卷着,分明是常被摩挲的样子。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我慌忙扯下窗帘遮住轮椅,却碰翻了搪瓷痰盂。
苏婉仪的冷笑声从门缝挤进来:“俊辉你瞧,耗子把汇款单都啃烂了。”她的高跟鞋尖踢着门板,“静怡姐掉茅坑了?怎么有股子骚味?”
林俊辉沉默的呼吸贴在门板上。
我突然想起撞车那日,他抱着我冲进医院时,心跳也是这般又重又乱。
只不过那时他的汗水滴在我的眼皮上,咸得发苦。
“静怡?”
他的敲门声很轻,“我买了汽水,橘子味的。”
我盯着玻璃板下的那张全家福,指尖狠狠地抠进石膏缝里。
去年立春那天,他彻夜未归,说去省城谈布料生意。
第二天清晨他带着露水回来,衣领沾着奶渍,说是火车上帮抱孩子的妇人蹭的。
轮椅撞开后门时,满院晾晒的尿布扑簌簌往下掉。
有个跛脚老婆婆正在收腌菜,粗瓷坛上贴着褪色的红纸,墨字晕成了一团团黑影。
晒衣绳上的水珠砸在脖颈里,我这才看清红纸上残存的字迹。
是个褪了色的“囍”字,边角还粘着干枯的槐花瓣。
从福利院回医院后,我就开始失眠。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后半夜腿上的疼是钻骨的,石膏缝里渗出的脓水把床单黏在铁架上,一扯就是血肉模糊的疼。
走廊尽头的灯晕成了一团黄雾。
拐角处,林俊辉的影子投在磨砂玻璃上。
苏婉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