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蜂鸣声在凌晨三点的急诊室格外刺耳,李默盯着波形图上跳动的绿色折线,恍惚间觉得那像是女儿正在被抽离的生命。
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走廊飘来的廉价咖啡味,在他鼻腔里凝成尖锐的冰锥。
“第四管了。”
护士低声抱怨着掀开无菌布,针头再次扎进小雨细藕般的手臂。
暗红的血珠刚冒头就凝固在采血管内壁上,像朵未开就凋谢的石榴花。
五岁的孩子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睫毛在青灰的眼睑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
主治医师甩着化验单冲进来时,李默正用拇指反复摩挲女儿发凉的脚心——这是苏晴怀孕时胎教课学的唤醒手法。
他记得那个飘着槐花香的午后,妻子捧着七个月大的孕肚靠在飘窗上,阳光在她隆起的腹部折出珍珠般的光晕。
“直系亲属不能献血吗?”
医师的镜片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孩子是O型血。”
李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槽牙咬得发酸:“我是AB型,苏晴是A型……”话音未落就撞见妻子躲闪的眼神,她正在给小雨掖被角的手指蓦地收紧,纯棉被套被抓出深褶,如同被揉皱的真相。
记忆突然被撕开一道裂口。
三年前产房外,母亲捧着保温桶的手在发抖,老式搪瓷缸里的鸡汤表面凝着油膜。
当护士抱着皱巴巴的婴儿出来时,老人冲上去的动作快得不似六十岁:“让我看看孙女的耳垂,对,耳垂厚实有福气……”枯树皮般的手指捏着新生儿粉嫩的耳垂,在灯光下反复端详。
此刻急救室的蓝光像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所有被温情脉脉掩盖的裂痕。
李默摸出手机,通讯录里“周明远”的名字刺痛眼球——那是苏晴的高中同桌,市立医院生殖中心的副主任医师。
上周同学会监控录像里,他们并肩走向地下车库的背影突然有了别样意味。
“我去买瓶水。”
苏晴突然起身,孕妇防辐射服还松松垮垮套在米色针织衫外——自从小雨确诊再生障碍性贫血,她就重新穿上了这件三年前的旧衣。
李默的视线黏在她发尾打卷的地方,那里沾着片枯黄的银杏叶,随着她仓皇的脚步在走廊尽头一闪而逝。
护士站传来压低的争执:“O型血库存只剩200cc……先输血小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