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赝品1.残雪隆冬的教坊司比冷宫更萧索。
我跪在青砖地上,看着掌事嬷嬷的裙裾扫过结霜的窗棂。
她捏着我的下巴端详许久,忽然笑起来:“像,当真像极了她。”
三日后,一顶黛青小轿碾着残雪进了西华门。
领路的太监说,这是圣上登基后头回选秀。
可我清楚自己算不得秀女——罪臣之女,充入教坊司的贱籍,连承宠都只能趁着夜色从角门抬进来。
秋梧姑姑在重华宫前拦下轿辇。
她将一件茜素红斗篷兜头罩在我身上,金线绣的缠枝梅硌得脖颈生疼。
“记住,从今儿起您爱红梅,厌芍药,作画时总爱在右下角钤一方小印。”
她指尖划过我冻僵的唇,“至于名讳…宫里不需要沈昭,您得是沅娘娘的影子。”
椒房香混着龙涎香涌来时,我正盯着屏风上的《雪梅图》出神。
“阿沅从前也爱这样看画。”
玄色袍角掠过织金毯,天子指尖抚上我后颈。
白玉扳指贴着肌肤游走,像毒蛇在丈量猎物。
“臣妾愚钝,不知沅娘娘…嘘。”
他忽然掐住我咽喉,眼底醉意混着癫狂,“你该自称臣妾吗?
阿沅从来都唤朕三郎。”
铜漏声滴滴答答。
我望着帐顶的合欢花纹,听着他在耳边一声声唤“阿沅”。
窗棂外忽有寒鸦惊起,将月光啄碎成满地霜。
2. 描眉重华宫的晨昏是用黛石与胭脂丈量的。
秋梧姑姑捧着鎏金缠枝镜,看我一点点将柳叶眉描成远山黛。
铜镜边缘刻着细密的梅花,每一瓣都嵌着先皇后的闺名——“沅”。
“娘娘入宫前最爱用螺子黛,画眉时要往鬓角多扫半寸。”
银签子挑起朱砂色口脂,在我唇上晕开一抹残阳,“笑时不可露齿,沅娘娘生过兔齿,最忌讳这个。”
我望着镜中陌生的容颜,忽然轻笑:“姑姑这般熟知先皇后喜恶,当年怎么没随她殉葬?”
铜镜重重磕在妆台上。
秋梧捏着我下颌的手青筋暴起,声音却柔得像蛇信:“因为老奴要替娘娘看着,看着那些偷她容貌、窃她荣光的赝品,最后是怎么被自己的贪心烧成灰的。”
暮色四合时,皇帝又传我侍墨。
他总爱让我临摹先皇后的字帖,自己则靠在龙椅上假寐。
墨汁滴在宣纸上,洇出一团污渍,我慌忙去擦,却听他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