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脸上仅心虚了一瞬,接着便小声宽慰自己。
“有发明就要有牺牲,他们也不过是给我的发明做贡献罢了。”
“古代人的性命也不值钱。”
“再说了,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死了就死了。”
“又不是我想杀掉他们,要怪就要怪他们运气不好。”
措不及防间,后山又传来了一阵暴鸣声。
“糟了,快跑!
怎么还没炸完!”
阿姐连忙扯开我的束缚,慌忙逃窜。
我却死死拽着她不肯撒手。
她狠心将我往地上一摔,说:“你别缠着我了,我也是为了咱们家好,你听阿姐的,先逃命,等我飞黄腾达了我再回家给你说。”
我摔在地上,碎石刺进掌心鲜血直流,我却怔怔回想阿姐的话。
无辜惨死的人对她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人。
那爹娘呢?
也是无关紧要的人吗?
……自那天后,阿姐失踪。
爹娘死在那场山崩里。
腐烂的肉泥中找不出他们完整的尸身。
我只能捧了一捧黄土,还有他们最爱的红豆,埋在他们的衣冠冢中。
爹娘生前开了一家米粮铺,行善积德帮过许多人。
他们听闻爹娘的噩耗,纷纷赶来帮我操持爹娘的丧事。
在凄凉的哀乐声中,他们哭作一片,悲坳震天他们有人失去了妻子,有人失去了丈夫,也有的人失去了孩子。
可即使这样,他们还要强撑起精神,可怜我,安慰我。
我看着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的阿姐。
他们哭过,便开始骂老天爷不长眼,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看着他们愤恨的面容。
我害怕了。
所以便将真相瞒了下来,只当那是一场天灾。
我跟他们一起痛斥天灾的无情。
将真相与咸湿的眼泪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街上梆鼓响了三声,对门铁匠家的大儿子额上缠着白布,也送来了悼礼。
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沈时声。
我接过他手上的东西,下意识喊了声姐夫。
又很快噤声。
阿姐如今犯下了这弥天大错,害死了他的亲弟弟。
他们之间大概是不可能的了。
……我靠着爹娘留下的银钱,和街坊邻里的照顾独自长大。
只是,难捱的愧疚一直像丝密的麻线缠着我的心脏。
时常让我喘不过气。
其他的人都在渐渐遗忘那场山崩带来的痛苦。
但我忘不了。
夜里,我又一次听见了那如山崩般的轰鸣声。
剧烈的刺激让我大脑一片空白,以为死亡就在眼前。
害怕的情绪很快过去,我竟松了一口气。
如果我死了,那应该就不会有人追究我隐瞒真相的过错了吧。
就在我缩在被子里,等待迎接死亡的时候。
意外听到了一阵欢呼声。
对门铁匠家的刘大娘拍打我的窗子。
“瑶瑶,瑶瑶快出来看!”
她的声音中满含喜悦,不像是面对灾难时的恐惧。
我不解的走出院子,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站立的沈时声,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去。
便在如惊雷一般的爆裂声中,看见天幕绽放出绚烂的光。
耀眼的光芒点燃了沉寂的夜空,一瞬间亮如白昼。
漫天花火下,沈时声静静的站在那里。
一袭青衣,意态风流。
我的耳畔嗡鸣,心脏随着烟花的爆裂声跳动。
沈时声注意到我站在门口,笑了笑。
走过来对着我解释,这是烟花,被诗人赞为瞬间的美丽,是沈父从东陵国学来的。
以后他们家就不打铁了,改做烟花生意。
说这些时,他的神情有些落寞。
我不知道缘由。
我想,也许是像其他人说的那样,他是想我阿姐了吧?
要不然他怎么会拖了这么多年都没成亲呢?
烟花消散,人群远去。
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眼看着沈时声拐进街角的那家酒肆打了壶梨花白。
又提着酒壶走到河边那颗大槐树下。
他一撩衣袍,席地而坐,兜头喝着闷酒。
那双望向月亮的眼睛里诉满了心事。
想起前些日子听到那些婶娘们对于他亲事的非议。
我终是没忍住冲了过去,闭着眼睛一鼓作气道:“姐夫!
要不你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