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阁楼窗户正对着咖啡馆的第三张藤椅。
每天下午三点十五分,穿米色针织衫的女人会准时出现,用银匙搅拌拿铁时小指微微翘起,像在空气中画着未完成的乐谱。
这是社恐症患者的特权——透过玻璃观察世界,既不必担心被灼伤,又能假装与人群保持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或许有例外吧,似是想起了什么,我的脸上挂起了淡淡的微笑,随即眼里又多了几分阴霾。
梅雨季节的潮气渗入阁楼木板的每条缝隙,把昭和年间留下的旧书霉味酿成某种浑浊的酒精。
我蜷缩在观测窗后,数着对面咖啡馆檐角滴落的水珠——这是一名社恐患者唯一的安全游戏……直到那枚柯达胶卷罐从松动的天花板夹层滚落,在陈旧的樫木地板上敲出空洞的回响。
当胶卷罐滚出天花板时,表面跃动着蓝紫色电弧。
后来我才知道这叫时空静电——所有被相机改写命运的物品都会携带这种标记,像条隐形的脐带连接着不同时空的伤口。
罐体表面的铜绿像是某种皮肤病留下的痂,罐底还粘着半片焦黑的指甲,1943年的出厂标签被潮气浸泡得如同腐烂的蝶翼。
当我用美工刀撬开罐盖时,铁锈碎屑簌簌掉落,在台灯下折射出细小的磷光,仿佛里面囚禁着八十年前的星光。
店主说这是祖父从广岛废墟带回的遗物。
暗房红灯亮起的瞬间,显影液突然沸腾,升起带着硝烟味的蒸汽。
相纸上逐渐浮现的街景让我浑身发冷:穿米色针织衫的女人正在搅拌咖啡,但右下角有团沥青状物质正从相纸边缘渗出,像只被融化的手扼住她的脖颈。
银匙搅动的涟漪忽然扭曲成日文假名——“死”。
当晚的NHK新闻正在报道车祸事件。
镜头扫过盖着白布的尸体,法医抬起死者后折的脖颈时,那角度与照片中的黑影完全重合。
我冲回暗房,发现显影池底部沉着片焦黑的指甲,边缘沾着樱花碎瓣。
女性死者因颈椎折断呈九十度后仰,法医说那姿态就像被看不见的手拧断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