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兰绮宁褚高明的其他类型小说《褚相公别虐了,兰小姐是你白月光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梵心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潘敏芝白日里听说了夏明姬闹出的事情,便动了心思来这看一看那据说长得像邵清姿的神奇人物。却没想到,她一进这下人房,把自己给不平衡上了。她是侯府千金,不过是庶出。虽然自幼大家族里也不缺了短了她的,但只有一样好东西的时候,是落不到她头上的。是的,父亲虽然也宠爱她,但真正在他心尖上的是嫡女潘敏代。因为父亲的偏心,是以她极度在意自己的庶出身份,所以时时刻刻端的是大家闺秀的风格,不容许别人在这一方面看轻了她!嫡妹潘敏代性恶奢靡,谦约惠下,她这个做阿姊的便也学着她的模样,她本质是喜欢那些华丽宏大物什的,为了别人的这句夸赞只能忍着。如今看到兰花儿一个奴婢竟如此逾矩!一个奴婢,凭什么用这样的好东西!潘敏芝越想越生气,走到兰绮宁的梳妆台前,翻找起来。“...
《褚相公别虐了,兰小姐是你白月光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潘敏芝白日里听说了夏明姬闹出的事情,便动了心思来这看一看那据说长得像邵清姿的神奇人物。
却没想到,她一进这下人房,把自己给不平衡上了。
她是侯府千金,不过是庶出。虽然自幼大家族里也不缺了短了她的,但只有一样好东西的时候,是落不到她头上的。
是的,父亲虽然也宠爱她,但真正在他心尖上的是嫡女潘敏代。
因为父亲的偏心,是以她极度在意自己的庶出身份,所以时时刻刻端的是大家闺秀的风格,不容许别人在这一方面看轻了她!
嫡妹潘敏代性恶奢靡,谦约惠下,她这个做阿姊的便也学着她的模样,她本质是喜欢那些华丽宏大物什的,为了别人的这句夸赞只能忍着。
如今看到兰花儿一个奴婢竟如此逾矩!
一个奴婢,凭什么用这样的好东西!
潘敏芝越想越生气,走到兰绮宁的梳妆台前,翻找起来。
“长得像邵姐姐又如何,可到底是个奴婢!她有什么资格用这些好东西!”
潘敏芝愤怒地捧起一个装着珍珠头面的盒子,语气充满了不甘心。
她也曾看上一套类似的珍珠头面,央求父亲做她的嫁妆,但因为潘敏代喜欢,父亲便没有给她,换了别的。
虽然饰品比那套低调的珍珠头面华丽万分,可终究不是那套珍珠头面。
就像原本朝臣们是打算玉成嫡妹潘敏代为褚高明的伴侣的,但因为太后横插一脚,华阳侯不愿自己的掌上明珠做妾,是以最终各方势力角逐下,换了她嫁过来。
她原本没有什么怨言,因为她的夫君会比嫡妹未来的夫君好。虽然是做妾,但却是一手遮天的丞相之妾,就像是做皇帝的贵妃和普通七品小官的正妻的区别。进了宫来,只有内外命妇之分,就算是一品诰命夫人,也是要向皇帝的贵妾行礼的。
因为这套珍珠头面,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和嫡妹的差别。
“留冬,把这套头面带走!”潘敏芝命令道。
留冬有些迟疑:“这......夫人,这不太好吧,毕竟不是我们的......”
“我知道!但不可能是那个叫兰花儿的奴婢的,只可能是相公大人的!我是他的如夫人,我用了他的饰品,有何不对!他问起就直接说好了,难道一个奴婢还能栽赃我偷东西!?”
留冬不敢说话了,她清楚潘敏芝在外人眼里一向是端庄大方,实则锱铢必较,极度小心眼,如果不顺着她的意,她怕是冲动之下整个室内都得给搬空了。
留冬也心疼,知道潘敏芝是委屈自己委屈太过了,欲望得不到满足,就容易做出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
潘敏芝眼睛里闪着猩红,继续翻找着,发现一个朴素的包裹。
本能促使她对一切看起来朴素的东西充满恨意,她立即大力地拆了开。
放在最上层的菜谱掉了出来。
“什么东西!?”潘敏芝嫌弃地捡起这本破烂书,“著者成宜君。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升斗小民,也好意思著书立说!”
潘敏芝作势就要把这本破菜谱丢回到地上,留冬慌忙拦住。
“夫人,这兰花儿居所室内陈设富丽堂皇,却有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包裹,里面的东西一定才是她的。夫人若是想要拿兰花儿做文章,可不能把这个菜谱丢了!”
潘敏芝这才把这本菜谱收回来,她拿在手里了一会儿,又丢到了留冬怀里。
“我嫌脏!你拿着。”
留冬“喏”声称是。
“一本就够了,我可腾不出手拿脏东西!”潘敏芝嫌弃地说着,转而一脸狂热地将目光头像那尊宝象。
潘敏芝觉得这个室内每一样东西,除了那个包裹里的,都长在了她的心趴上,她想每一件又拥有,但她光凭两个人带不走,便搜罗了一些最喜欢的饰品,连戴带拿,不甘心地走了。
不甘心于不能全部拿走。
兰绮宁拖着经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褚高明早已就寝,她便想着明日再去做汇报。
她没想到,一进室内,更令她头疼的事情来了。
家被偷了!
兰绮宁看着一片狼藉的室内,深吸一口气——她就知道有这一天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一个奴婢又没有人替她守着室内,任何一个府中人都能够随意出入,她用着这样不符合身份的东西,迟早出事。
兰绮宁冷静地俯下身,开始整理和清点是否有丢失或者损坏的东西,一边思考着对策。
是谁动的手呢?
褚高明给她的东西她都有记录,一一核对便是,但......
兰绮宁翻到那个破洞的包裹,顿时失了神。
兰绮宁立即窜了起来,捧着包裹在室内来回踱步,目光着急慌张,刚刚的理智全然无了。
菜谱,菜谱丢了......
包裹里的东西她烂熟于心,她只看一眼就意识到了。
这是她母亲的遗物。
她母亲于厨艺上精通,是坟头村所在地区远近闻名的厨娘,谁家有什么红白喜事,都会请她掌勺做大席。
成宜君喜欢看别人品尝她亲手所做美食时展露的笑容,如果她没遇见兰乙埋,或许一辈子都能享受自己的事业。而遇见了他,十数年磋磨,几乎被抛弃,若不是兰绮宁一心为她争取权利,这才得以从坟头村上京来。而后做了官宦夫人,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做大席了,似乎是水土不服,她没等到兰乙埋步步高升做那布政使夫人,就亡故了。
临死前,成宜君拉着兰绮宁的手,虚弱地道:“回望我这一生,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我做不好那诰命夫人,你父亲也不再喜欢我。但唯有这本菜谱,我可以骄傲地指着它说,这是我做的。宁宁,这是我的成就,我希望......”
这是她母亲一生心血的结晶!
怎么能毁在她的手上!
且不论她日后要给褚高明做一日三餐还要依靠这菜谱。
兰绮宁时真的慌了,她双眼发直,努力地思考着谁是可能的人,门口突然传来唤她的声音。
“兰花儿。”
可褚高明情绪变幻莫测,再不是她过去认识的模样,就像刚刚,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触怒了他。
她只能尽力把握褚高明的心思。
错处,他让她想错处,她有什么错处?
如果他想要的是她的道歉,那她尽力做了便是!
兰绮宁心中莫名堵了一股气,但脸上神态和手上动作却越发地恭敬卑微。
兰绮宁上完药,去了厨房一趟,晚些时候到书房的时候,她把做好的晚膳端了上来。
“奴婢兰花儿,见过大人。今日奴婢跟厨房说了,不用准备大人的晚膳,特地亲自下厨,聊表谢意,还请大人笑纳。”
兰绮宁笑容谄媚,一脸讨好模样,颇有几分风尘里卖笑的女子的味道。
褚高明看着跪在地上的兰绮宁,久久不动。
他不喜欢这样的兰绮宁,但他还是畅意于兰绮宁的卑微。
最终,褚高明挥了挥手,让她起来,然后示意她打开盖子。
这些是她在坟头村时期做过的,褚高明爱吃的膳食。农村条件粗陋,准备的菜式也不会是很精致的,是以褚高明获得功名后,已经很久没有吃这些记忆里的味道了。
褚高明看着这些菜色,立即抬头看了兰绮宁一眼。
但兰绮宁只是低着头,捧着食盒,就好像她只是一个端着食盒的工具,完全可以视若无睹的一个摆件。
褚高明看着这样的兰绮宁,有些烦躁,掩盖似的拿起筷子。
尝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挑动敏感的味蕾,味蕾激发出的来自舌尖的感触,传遍全身,好似平原起了一阵呼啸的风,吹遍旷野,吹开褚高明心头如荒芜丛生的杂草一般的思绪。
随着风,将他吹去早已远去的岁月中。
萧瑟的秋风,猎猎作响,稍有二三枯叶被拂去,飘啊飘啊,正正好落在他的头顶。
他猛地一激灵。
这个熟悉的味道,竟滋润了他早已干涸的心田。
兰绮宁的母亲过去是给人当厨娘为生的,兰绮宁的一身厨艺传自母亲,褚高明收敛思绪,平淡地道:“手艺倒是没有退步。”
“大人喜欢就好。”
褚高明尝着尝着,他的心里隐含着一份激动,他不忍过分表露,但又舍不得丢失这份快乐,便早有预谋一般地道:“既然你手艺这么好,伺候本相也不能浪费了。日后本相的膳食都由你承包了,本相要求每天花样都不一样。你且准备着吧!”
兰绮宁能感受到褚高明吃着心情好,正也高兴着,想着今后的日子或许会好过点,没想到因此加了个任务,顿觉辛苦。
她书还有那么多,抄的完吗......
但褚高明的要求,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是,大人。奴婢做的膳食,能得大人的喜欢,是奴婢的幸运;奴婢能够伺候大人的饮食,是奴婢的福气。”
褚高明享受她的恭顺,满意地点了点头。
想到经书。
“噗通”一声,兰绮宁立即跪了下来。
“奴婢有罪!弄毁了大人精心为母亲寻来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褚高明正在品尝食品,冷不丁兰绮宁这么一跪,才想到自己好像还没追究她经书的责任。
那本被夏明姬丢到池子里的《观音心经》,他给忘了。
褚高明轻咳一声,怒道:“看来本相交代的事情你并没有记在心里。经书再度被毁,这一次可不是你能轻轻揭过的了。”
那本书现在已经是一团烂泥了,他倒要看看,兰绮宁有什么移山倒海的本事,能够让那本书复原到让他满意。
“奴婢没有打算请求大人从轻发落,只是大人费心找来的这本心经抄本本就是不对的。据奴婢的了解,褚太夫人喜欢的是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的译本,而不是法相宗玄奘大师的译本。”
褚高明看着兰绮宁言之凿凿里暗含着几分小得意,勃然变色:“你是在说本相不了解自己的亲生母亲吗!?”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在帮助大人,让大人对母亲的心意完美无缺!”
“奴婢不擅佛法,是在抄到‘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才发现这是法相宗的抄本。而鸠摩罗什翻译版本是‘非色异空,非空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以,大人该寻来鸠摩罗什的抄本,而不是法相宗的抄本。而大人问罪奴婢的缘由是因为奴婢毁了经书会惹褚太夫人不高兴,而褚太夫人并不喜欢法相宗的译本,那本经书毁了便也毁了,大人不该用无用的东西问罪奴婢!”
兰绮宁有理有据,胆大心细,眼眸里闪烁着光辉和聪慧。
这是褚高明曾经喜欢的兰绮宁的模样。
“你倒是会耍小聪明!”
褚高明曾经喜欢那样意气风发的兰绮宁,但现在他的小心思,就是折碎兰绮宁的翅膀,毁去她所有的骄傲,让她只能待在他的身边,仰着他的鼻息过活。
兰绮宁,只能依靠一个人。
那就是他。
于是,褚高明勾唇一笑,轻飘飘地道。
“既如此,那你便全部重抄吧。从重新寻找译本开始。我们家兰花儿门道多,相信明日这个时候,就会让本相看到,本相母亲喜欢的鸠摩罗什的全部译本经书。”
兰绮宁难以置信地看着褚高明。
她已经预设了之前的成果重抄的结局,但没想到,褚高明竟然让她把搜罗经书这一块也给负责了!
她一个奴婢,又要忙着干奴婢的活,还要包褚高明的一日三餐,还要出府找经书!
问题是她现在是以奴婢的身份,怎么出府!?
褚高明看着兰绮宁的神情,心情很好,添了一把火:“本相相信你的能力,兰花儿。”
“去吧,本相今夜大发慈悲,放你一晚假,你就从今晚找起吧!”
——
上头人轻飘飘的一声令下,底下人就要全副武装干到昏天黑地。
兰绮宁为了搜罗经书,趁夜出府去了,她依稀记得解国公府里的书库里好像有鸠摩罗什全集。
兰绮宁这一去,也就不知道,这天晚上,梅冬阁的如夫人潘敏芝带着她的心腹侍女留冬去了她的住处。
兰绮宁立即跪了下来,把自己缩成一只鹌鹑,弱弱地解释着:“我......我不是没把您放在心上......”
“本相不听你怎么说,只看你怎么做。就看你现在,这些是本相亲自为母亲寻得珍藏的孤本,全被你毁了!”
“是奴婢的错!”兰绮宁猛地磕头,“对此奴婢无言以对。只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拯救这些孤本。等奴婢复原好这些孤本,大人要怎么罚奴婢都毫无怨言!”
褚高明微微顺气:“本相倒想知道,你要怎么复原这些孤本?”
“这些孤本的封皮是用布绢制成,并没有脏污内部。奴婢一定立即将封皮替换,完好如初。脏污最严重的那本孤本,奴婢会重新抄写替换,将纸质做旧,必不会让大人和太夫人失望!”
兰绮宁低着头跪着,言之凿凿,自信且坚定,褚高明嘴角弯了弯,嘴上道:“若让本相和太夫人不满,本相要你好看。”
“是,奴婢谢大人恩典!”
兰绮宁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就着月光,褚高明看到了她额头上磕出的红痕。
磕的是有多重,才会在黑暗中也这么明显。
褚高明怒意又至:“饿了,哪还有精力把经书抄好!?本相不允许你饿着肚子,毁了本相献给母亲的心意!你要明白,这是献给母亲寿诞的,糊弄不得,就算没有今夜这遭事情,本相也不要你吃不饱饭没力气写的歪七八扭的字!以后不允许你饿着肚子伺候本相。明白吗?”
“是,奴婢明白。”兰绮宁敛眉恭顺,她能感受地到褚高明的怒意。
她个奴婢,毁了主子心爱的东西,没有被发卖,已经是主家的仁慈了,她不该奢求更多。
至于褚高明对郭灵容的维护,那更是她不能奢望改变的东西。
“现在,本相命令你先吃饭!你,现在去厨房,把厨房给本相备着的宵夜端过来,本相要亲自看着你吃完,然后好好地盯着你把经书复原!”
主子说什么奴婢就得做什么,没有自我,兰绮宁在褚高明的怒意之下,前往厨房。
褚高明的宵夜看起来十分丰盛,多到让人疑惑他用过了晚膳之后,真的吃得下这么多东西么?
兰绮宁不想那么多,达官贵人吃一半丢一半很正常,宫里的那些贵人,还有一道菜不吃超过三口的规矩呢。
兰绮宁把宵夜端回来,就在自己抄写经书的小案上用了。当然,那些笔墨纸砚此时都放到了地上,免得二次脏污。
这个小案满满地都是刚刚臭熏熏的呕吐物,这个用餐条件算得上恶劣,就算这道豆浆山药粥味道香浓,红色的枸杞在奶白色的粥上点缀,配上芋泥蛋卷,看着令人食指大动,但兰绮宁只闻得到呕吐的臭味,且心里想着赶紧去复原经书,吃的飞快,也不敢多吃,呼啦啦喝完一小碗粥,吃了两根蛋卷,意思意思便要放下,褚高明又开口道。
“剩这么多做什么,难道本相还会吃你剩下的东西?本相不喜欢浪费食物,命令你吃干净!”
兰绮宁这才又盛了一碗,夹起一块虾酥配着吃。
兰绮宁虽然饿,但是这个臭味让她实在没什么胃口,且刚刚胃还过了一遍馊饭,越吃越恶心。
兰绮宁抬头看了一眼褚高明,她清楚,要是不识抬举不吃干净,褚高明指不定要怎么发作呢!
一切只能顺着褚高明的心意来,兰绮宁忍着恶心,把全部的夜宵都吃了进去。
兰绮宁耐心地吃着,褚高明也就真的在旁边看着等,也没有去干别的事情,她不禁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褚高明也曾这样看着她吃饭,那个时候,褚高明望向她的眼神饱含爱意,跃跃欲试,等待着她对他厨艺的夸奖。
当然此去经年,此情此景皆与当年不一样。
兰绮宁莫名鼻头一酸。
褚高明是会烧火做饭的。当年他和做外室的母亲褚氏在被断了来自解国公府的钱财资助后,囊中羞涩躲住在坟头村,和兰绮宁一家有了往来。
褚氏外室出身,学的都是那些以色事人的手段,还巴望着自己的容颜青春常驻让解国公心意转圜,怎么可能舍得十指下阳春水干活,于是年纪轻轻的褚高明便肩负起了照顾母亲日常起居的责任。
兰绮宁的母亲成宜君是当地一个落魄秀才之女,嫁给了彼时还没发迹的兰父兰乙埋,而后兰乙埋进京赶考,一去数年杳无音信。成宜君心善,心疼褚高明还没灶台高就要照顾母亲,经常会多做一些饭让兰绮宁送去。褚高明也不好意思日日白得人家施舍,会经常来给成宜君打下手帮忙做饭。
......
错过的,就错过了。
不知是回忆太过令人沉溺,不知不觉间,兰绮宁面前的碗已经见了底。
“吃完就把餐具送到厨房,本相不喜欢没规矩的人。”
褚高明随意地使唤着,兰绮宁乖顺地应了。
兰绮宁从厨房回来,搬来水桶,一点一点地清洗着案上的脏污。
这水好冷,冷的她手疼,冷的她心痛。
想当年,褚高明为了让她不洗冷水,还会特地给她起灶烧火热水;农村柴火珍贵,褚高明为了不增加负担,常常天没亮就上山砍柴,只为兰绮宁醒来的时候,有热水可用。
小小的少年,背着有他高的柴火篮子,摸着黑进山,只为了心爱之人更好的生活条件。
她将布绢的封面浸进水里,想着只这一块布,就比她现在整个人都珍贵得多,她就觉得可笑。
她可笑自己,兜兜转转,沦落到这个地步。
全部折腾好已经天明,她熬了一整夜,终于勉强把经书复原。
她勉力一笑,在案桌前晕了过去。
褚高明已经上朝去了,她的成果无人验收。
她好困啊,先睡一会儿吧......
——
照夏阁内,夏明姬正享受着下人的按跷,听着心腹容夏讲,刚刚她途经潘敏芝的梅冬阁的时候,听到宜春和留冬聊天,说府里来了个新的在书房伺候的女婢,容颜绝色,还有几分像邵清姿。
下人房里人多眼杂,太容易出问题,这给她找麻烦的理由不仅多了,而且容易让人眼红。
这人与人之间的嫉妒心呐,是最要命的。
褚慈有了这个想法打底,褚高明再丢什么“垃圾”到南院,都不意外了。
毕竟越多东西,就越容易坏,坏了一样就找一次麻烦,这么多东西,可以找几次麻烦啊!
多的数不清啊,反正都是禇相大人不要的东西。
褚高明一一将不要的东西念过去,褚慈一一记下来,恍恍惚惚地意识到,不太对啊,大人的书房和寝室,都快搬空了!
连解闷的书都送了几本去,褚高明表示这种书对他来说是玩物丧志,放到南院去添堵正好。
褚慈挠了挠头,不敢说话,既然是玩物丧志的书,您好端端存书房里干什么啊!而且还是当初您费劲寻来的孤本!
“还有这个暖姜汤,本相没病不喝这玩意,倒了可惜,狗也不喝这玩意,送去南院让她喝了。”
“这个汤不是怕大人您着凉吗,大人之前淋雨落水落下病根不能着凉,可得仔细着......”
“你这句话有完没完,本相落水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我现在健康的很,男子汉大丈夫哪里有那么娇气!”
“是是是,大人不娇气。可大人淋雨落水都是因为解夫人,这暖姜汤是特意为了大人熬的,怎么能便宜了罪魁祸首呢!”
褚高明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褚府里哪来的解夫人。”
“是是是,褚慈说错了。是奴婢,咱们的褚府的奴婢。”褚慈打自己的嘴巴。
“本相怎会为了一个奴婢淋雨落水?”褚高明再度不悦地强调。
褚慈继续打自己嘴巴:“是是是,褚慈说错话了。大人落水是自己的缘故,怨不得任何人。”
褚高明眉色这才稍稍纾解。
“这些东西,大人当真都不要了吗?”褚慈临走之前,问道。
“不要了。”
“我真撤走了!”褚慈再度重复。
褚高明无语地摆手,催促他赶紧走。
褚慈让下人过来把东西搬走,往南院走去。
这边兰绮宁正在收拾,没想到褚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仆人。
不,不是几个仆人,是一长串仆人。
褚慈让这一长串仆人分别把东西搬进屋子里,搬进来的东西在这黑黢黢的屋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看起来就价值一进房子的官窑名品陶瓷,精致无比的铜镜......有些东西比她在国公府使用的东西还好,甚至还有她最喜欢的,韦左司的词集。
尤其是那被褥和炭火——平日里这初秋的天气还好,兰绮宁没那么怕冷,但南院的这件房子格外·阴冷潮湿,体感温度跟过冬了似的。
这下真是雪中送炭了。
“这些......是?”兰绮宁迟疑着问道。
“这些都是我家大人给你的。”
兰绮宁惊了一下,心竟是漏跳了一拍,尤其看向那本词集,那是自她幼年时期就最爱的,闲暇时习惯的消遣。
他还记得,他竟然还记得......
褚慈瞧见她的神色,冷笑一声道:“这些都是禇相大人不要的东西,丢在你这里。你可以用,但是要是坏了破了少了任何一样,拿你是问!”
兰绮宁脸色一白,如果是女主人,她用这样的东西,体现的是男主人的宠爱和在这个家里优越的地位,她还有分配物品赏赐别人的权力;可她现在的身份是奴婢,用这般逾矩的主子的东西,只会让她深陷旋涡。
但是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刚刚真是,又想多了,怎么会想着他还会顾念旧情,明明他让她进府为奴为婢,就是为了羞辱她的。
褚慈又鼓了鼓掌,一碗已经凉透了的姜汤被小厮端了上来。
兰绮宁看到姜汤的第一眼,以为这是毒药,有些无措地看着褚慈。
“喝了吧,大人舍不得浪费,褚相府上的宠物狗也不喝这玩意儿,你来解决。”
她这里,只是一个垃圾桶。
你该识相,不该奢望。
她该庆幸,这不是真的毒药。
努力熬过这一月吧......
兰绮宁麻木地端起姜汤,一点一点地喝了进去。
透心的冷。
这碗姜汤,刚出锅的时候,一定是热的。
曾经,他的爱意,也是热烈灿烂的,只是经过时间的洗礼,一点点冷却冰冷成坚硬的模样。
就像这凉透的姜汤一样,不仅暖不了人心,还苦涩无比。
可是,她也不是故意让姜汤冷掉的,她也无可奈何,只能自己吞下这个苦果。
所有的一切就让她一个人来承担吧!
——
兰绮宁好不容易把寝居收拾完毕,能够住人不说,最重要的是,能够放的下褚高明送来的这些尊贵物什。
这些东西现在比她值钱多了,要是磕了碰了,她就要掉层皮了。
兰绮宁瘫在褚高明送来的用银黑狐皮垫着的座椅上,伸了个懒腰,想着一般的白狐皮、赤狐皮也就罢了,官宦人家不至于这点享受都用不起,但这银黑狐少见,一万头狐狸里也不见得出一头黑色的,就是帝京的贵族们也不是人人都受用的起的,得了一般也是用在衣服上。
这样柔软细腻的上等黑狐皮毛,拿来当坐垫本就奢侈,结果现在褚高明说不要就不要了,真是败家!
她一身脏兮兮的,连床都不敢上,怕弄脏了褚高明送来的贵重被褥洗不掉。因为要装下褚高明的这些东西,原本她房间里那些破木桌子,破木椅子都已经被撤了出去,现在估计已经在厨房当柴火了。
她思来想去只能躺在这里,至少银黑狐皮没那么容易看出来脏了。
她略微休息了一会儿,便去了刚刚褚慈告诉她的,下人们的澡堂清洁身体。
打扫卫生整出的这一身臭汗,可不能带到褚高明跟前伺候时让他闻到,不然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她呢!
出澡堂的时候,天色早已经暗了,兰绮宁的心“咯噔”了一下,害怕她太晚到褚高明跟前伺候让他不快,便急吼吼地赶了过去。
大梁天道三年。
大雨,瓢泼如注。
这雨瞬间湿了兰绮宁的衣襟,迷了她的眼,她撇开额间湿乱的发,跪在内阁首辅褚高明的府门前,卑微到尘埃里,一遍又一遍地喊道:“求求褚相公,救救我的儿子......”
不知道跪了多久,喊了多久,门终于缓缓开了,细密的雨帘中,兰绮宁仿佛看到了他远远站在正堂,在望向自己。
兰绮宁的内心增添了一丝希望,膝行而上,也不顾泥水脏污四溅溅上她的衣襟,也不顾往日里国公夫人的端庄矜持,狼狈地抓上管家的手:“让我见见他,见见他......”
“夫人,您这又是何苦呢?”
褚府管家谨慎地拨下了兰绮宁的手,兰绮宁的眼中弥漫上一丝阴霾,望着正堂里面那个置身于云遮雾罩中的男人。
怎么办......怎么办......
她已经求遍了帝京所有能求的人,国公府的故交们为了明哲保身都选择作壁上观,把她打发了出来。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唯一的机会。
连日来的奔波早已让她体力不支,她身体摇摇晃晃,只觉得天旋地转,倒下的那一刻,她好像听到了他踏步而来的声音。
但这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接住她的是管家,管家揽着她,有些手足无措地望向院内。
她太天真了,如今的他,哪里还会像往日一般怜惜她?
但是她现在,只能祈求他顾念旧情,高抬贵手,救救她的儿子。
褚高明负手而立,是昏暗的天色依旧无法掩盖的光华身姿。
兰绮宁只听他戏谑地道:“解夫人,你今年不过二十一岁,何来二十岁的儿子?”
当然不可能。
那是她的继子。
她的继子在一年前以门荫补入右千牛,出入宫闱,扈从游幸。
千牛卫通常选用宗室或功臣子弟中善于骑射者充任近侍,负责皇帝贴身侍卫和御前侍卫、执掌皇帝出巡的警卫仪仗。
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好事,他却在皇宫里调戏宫女,逼得那宫女自戕。
一旦继子真的被定罪,死的不仅仅是他,还有整个国公府,还会牵连到作为姻亲的兰家。
兰绮宁在管家的怀里抽了抽鼻子,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空气是久久的凝滞。
“一个男人,该让自己的女人,为众生跪伏脚下膜拜,而不是让她跪于尘埃中,哀求他人。”
“阿宁,这就是你挑选的,好夫婿。”
管家闻言,立即撤开了揽着兰绮宁的手。
兰绮宁跪回了雨里。
大门就这样关上了。
侍女浅深将兰绮宁从雨中扶起,悲道:“夫人,您当初那样抛弃了他,他不恨您也就罢了,您这样求他,真的救的了大公子吗?”
“救不了也得救得了,死马当活马医,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
兰绮宁凄惶的闭上眼睛,膝行上前,再度一下一下的敲门。
“求求褚相公,救救我的儿子......”
刺耳的敲门声回荡着,听着就让人手疼。
可再怎么手疼,有心疼吗?
兰绮宁无情的笑了笑,是三分自嘲。
是了,当初她抛弃了在乡下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他,为了保命,按照家族的要求,嫁给了当朝解国公为续弦。
她的心疼过,挣扎过,那也是她的初心,但她没有选择,彼时他不过一白丁,如何护得了兰家,做长辈眼中的良婿?
她不能让整个家族为了她的任性买单;而当时的解国公府,国公的幼妹是先帝同母皇弟信王的正妃,先帝无子,百年之后,信王登基,解小妹做了皇后,他们解家就是后族,将会何等风光?
奈何一朝皇位更迭风云变幻,先帝无子暴毙,异母皇弟登基,而他们兰家和解家站错了队,自然而然落魄了。
而他却在当年的科举中一举夺魁成为状元郎,连中三元被皇帝聘为国士,入翰林院,赐御前行走,这些年以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晋太师兼太子太师、加封太傅衔、支伯爵禄成为宰辅,成了天子新宠,皇家近臣。
即使赏识他的先帝莫名其妙暴毙,他也没有就此没落,依旧成为夏太后跟前的红人。
褚相府内。
门外兰绮宁凄惨的声音不绝,管家听着无语,赶又赶不走,便絮絮叨叨地道:“她当初那般无情,您绝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帮了她。您满心欢喜为她准备生辰,却被她亲口告知她要嫁给那解国公做续弦;您费心为她准备的生辰礼物,被她丢入大明湖中。”
管家是褚高明母亲那边的远房亲戚,名唤褚慈,也算是自幼一起长大,说话没那么顾忌些。
褚高明没有说话。
“那解国公老的都能当她爹了,她就这样嫁了,等都不愿等公子一下,也就半年,公子您就中了状元,以连中三元的风光做了国士......”
褚高明依旧没有说话。
“她要是再等等,半年后就是状元夫人,现在就是首辅夫人了,可比解国公一个病重已久,卧床不起几月的丈夫强得多了。”
褚高明还是没有说话。
“如今她一个人撑着解家,这般狼狈地来求您,就是她活该!您当初被她拒绝后,在大明湖畔淋了一夜的雨,回去病了大半月,今日的雨不比那日小,也得让她病上几日!”
“去开门。”褚高明终于开口。
“大人!?”褚慈一脸不解,“刚刚开过了,您已经拒绝了,为何又开啊?”
“去。”
大门再度被打开,褚高明站在檐下,旁边是打伞的褚慈。
兰绮宁像一只被淋湿的猫咪儿,湿着眼看着他。
褚高明打量着浑身湿透的她。
“以前的你,连毛毛雨都不肯淋的。”
兰绮宁微微侧身,仰头看着褚高明,湿乱的头发没有减损她的魅力,反倒让她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妖媚。
她认清是他,一把抓住了褚高明的衣袍。
“禇相大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儿子......”
褚高明面无表情,俯下身子,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兰绮宁吃痛,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的雨珠滴落,落在褚高明的手背上。
冰冰凉凉,好似幼年时期,他中暑时,兰绮宁喂给他的夏日荷塘荷叶上的露珠。
记忆的碎片纷至沓来,有如那大树飘零。
氤氲开来的池塘涟漪,那回不去的时光。
褚高明冷淡地开口。
“本相可以答应你救他,但有一个条件。”
“您说。”
“本相要你,今夜,好好伺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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