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褪色的黄昏朱玉兰的手指在钢琴键上悬了整整五分钟。
窗外梧桐树的影子爬上施坦威钢琴的琴盖，像一道丑陋的疤痕横亘在琴谱上。
她突然发现琴键缝隙里积着薄灰，那些曾经被丈夫称赞为“白玉兰花瓣”的指尖，此刻正神经质地颤抖。
“叮——”微波炉的提示音刺破寂静。
她猛然惊醒，手肘撞在降B键上，沉闷的轰鸣在客厅回荡。
厨房里蒸汽氤氲，解冻的速冻水饺在塑料盒里渗出浑浊的血水。
朱玉兰盯着微波炉转盘上匀速旋转的餐盒，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女儿满月时，丈夫老周也是这样盯着摇篮，说孩子转得他眼晕。
退休后的第二百三十七天，整点新闻的音乐从书房飘来。
她准确数着老周翻报纸的沙沙声，第七次，第八次，第九次。
当翻页声停在第十次时，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妈，您怎么又热速冻饺子？”
女儿周晓楠的高跟鞋在地砖上敲出焦躁的节奏，“跟您说过多少次了，爸的痛风不能吃这些……”朱玉兰的围裙带子松了半边，斜斜挂在驼色羊绒衫上。
她看着女儿风衣下摆沾着的泥点，想起上周电视里看到的迁徙的候鸟。
晓楠的嘴唇还在翕动，鲜红的唇膏晕出嘴角，像她三岁时打翻的草莓酱。
“……社区广场舞比赛您考虑得怎么样？
总比天天在家……”钢琴上的全家福突然“啪嗒”一声倒下。
朱玉兰扶起相框时，发现玻璃裂痕正好劈开老周的脸。
照片里二十年前的自己穿着淡紫色旗袍，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的舞台上谢幕，老周捧着百合花束，眼神却落在观众席某个穿露背礼服的女人身上。
“我去跳舞。”
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从微波炉里传出来的，带着潮湿的颤音。
社区活动中心的镜子被夕阳染成橘红色。
朱玉兰踩着《蓝色多瑙河》的节拍旋转，忽然在镜中瞥见一道影子。
那个男人站在窗帘缝隙漏下的光柱里，黑色练功服衬得肩线格外挺拔。
当小提琴声攀上最高音时，他忽然向她伸出手。
“这个八拍应该这样转。”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带着常年握方向盘的老茧。
朱玉兰闻到淡淡的沉香味，恍惚间想起老周结婚时别在胸前的白玉兰，也是这样清冽的香。
镜子里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