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李母樟木箱子一开,那股沉香味比往年更浓了。
我扶着箱沿的手顿了顿,指甲盖在漆面上刮出细细的白痕。
三件蓝白校服叠得方正,领口却都敞着,第二颗扣子不翼而飞。
“这孩子,打小就爱把领子扣严实。”
我拈起最上头那件,袖口还沾着点墨渍。
纸箱底躺着个铁皮糖盒,揭开却是空的。
忽地想起去年清明,程家姑娘蹲在墓前烧纸钱,火舌卷着张糖纸翻飞,金箔纸叠的千纸鹤,翅膀上还描着红墨水写的“素”字。
樟木箱的合页轻响,惊醒了箱底沉睡的光阴。
我就着午后三点的日头,把校服一件件抖开在藤编凉席上。
头一件领口泛着碱水洗过的灰白,第二颗扣子的线头还支棱着,倒像是被人硬扯了去。
忽然记起那年立夏,登洁放学回来,脖颈上红了一圈,问起来只说打球时让人拽了衣领。
第二件袖肘打着补丁,针脚却是十字绣法。
指腹抚过那朵藏青色的云纹,箱底的樟脑丸咕噜噜滚到墙角。
那年梅雨季长,登洁的校服总也晾不干,程家姑娘抱着烘过的衣裳来,补丁上的热乎气儿扑了人一脸。
最后一件叠的齐整,我抚摸着上面的云纹,一时失了神。
眼前浮现那年清明过后,阴雨连绵。
程家姑娘蹲在青石板上烧纸钱,火苗舔着千纸鹤的尖喙,忽地卷起一阵旋风,带着火星子的鹤就扑棱棱往碑上撞。
我又叹了口气,这孩子打小就爱干净,连校服都洗得干干净净。
连不善言辞的孩儿他爸谈到这个世交的小姑娘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这闺女,讲究。
以后出了门子一定享福。”
每每听到这,那小姑娘总是会把右手小指在裤缝上画圈铁皮糖盒的铰链生了锈,揭盖时“吱呀”一声,惊飞了窗棂上的麻雀。
盒底黏着块褐色的糖渍,二十三年光阴凝成的琥珀,里头封着半粒西瓜籽。
登洁打小咳嗽,糖盒里总装着枇杷膏润喉糖,独那年初夏换了水果糖,玻璃纸包着的,说是程家姑娘从苏州捎来的。
樟木箱的夹层里还躺着本农历,戊寅年那页折着角。
三月二十一那日画着个圆圈,旁边有行小字“素取药未归”墨迹晕开处又描了朵五瓣梅。
那日我蒸了艾草团子,青团出笼时灶上白汽蒙蒙,登洁倚着门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