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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他却要我镇守后宫方沛珊曹乐菱后续+完结

猫猫长命三十五岁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引澜心里不痛快,待得宿在州府,听人来报邢州知府求见,更是皱起了眉,满脸鄙薄之色:“二臣贼子,有什么脸面求见我?我懒怠见他,叫他还是去讨鄂鞑人的好吧!”她向来温和,难得这样愤慨。泠风、泷花与沐雪几人是新来的,从未见她这样疾言厉色,一时惊异。泷花怔愣,随后笑道:“天气渐热了,公主难免火气大些。奴婢去给公主沏些蒲公英吧。”玉笏笑嘻嘻地凑近:“将脾气发出来倒好些,总不能跟从前似的任人欺负。”澄月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一脸坚毅:“难怪公主生气。这知府本是大雍臣子,却开城降了鄂鞑;幸亏公主没见他,不然,若他敢站在我跟前,我定是要狠狠啐他的!”沐雪不明内情,又心软,听几个姊妹这样说,吞吞吐吐迟疑道:“我看那知府不像是坏人。”众婢拿眼睛瞪她,沐雪吓得...

主角:方沛珊曹乐菱   更新:2025-03-17 20: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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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方沛珊曹乐菱的其他类型小说《新帝登基、他却要我镇守后宫方沛珊曹乐菱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猫猫长命三十五岁”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引澜心里不痛快,待得宿在州府,听人来报邢州知府求见,更是皱起了眉,满脸鄙薄之色:“二臣贼子,有什么脸面求见我?我懒怠见他,叫他还是去讨鄂鞑人的好吧!”她向来温和,难得这样愤慨。泠风、泷花与沐雪几人是新来的,从未见她这样疾言厉色,一时惊异。泷花怔愣,随后笑道:“天气渐热了,公主难免火气大些。奴婢去给公主沏些蒲公英吧。”玉笏笑嘻嘻地凑近:“将脾气发出来倒好些,总不能跟从前似的任人欺负。”澄月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一脸坚毅:“难怪公主生气。这知府本是大雍臣子,却开城降了鄂鞑;幸亏公主没见他,不然,若他敢站在我跟前,我定是要狠狠啐他的!”沐雪不明内情,又心软,听几个姊妹这样说,吞吞吐吐迟疑道:“我看那知府不像是坏人。”众婢拿眼睛瞪她,沐雪吓得...

《新帝登基、他却要我镇守后宫方沛珊曹乐菱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引澜心里不痛快,待得宿在州府,听人来报邢州知府求见,更是皱起了眉,满脸鄙薄之色:“二臣贼子,有什么脸面求见我?我懒怠见他,叫他还是去讨鄂鞑人的好吧!”

她向来温和,难得这样愤慨。泠风、泷花与沐雪几人是新来的,从未见她这样疾言厉色,一时惊异。泷花怔愣,随后笑道:“天气渐热了,公主难免火气大些。奴婢去给公主沏些蒲公英吧。”

玉笏笑嘻嘻地凑近:“将脾气发出来倒好些,总不能跟从前似的任人欺负。”

澄月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一脸坚毅:“难怪公主生气。这知府本是大雍臣子,却开城降了鄂鞑;幸亏公主没见他,不然,若他敢站在我跟前,我定是要狠狠啐他的!”

沐雪不明内情,又心软,听几个姊妹这样说,吞吞吐吐迟疑道:“我看那知府不像是坏人。”

众婢拿眼睛瞪她,沐雪吓得一哆嗦,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许先生说,若是公主怀着国仇家恨嫁去鄂鞑,对自身也是无益的。左右闲着,不妨听他一言吧!”

从前,引澜想象中的奸臣,大都獐头鼠目、形容猥琐,只差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可这会儿隔着屏风瞧见许介安,引澜才知自己大错特错。许介安四十许人,昂首阔步,气度不凡,从外貌上看,完全无法让人把他跟“叛国贼”联系在一起。他端正跪下,恭恭敬敬朝引澜磕头。额头触地,发出“咚”的一声钝响。引澜吃了一惊,屏风后的身子缩了缩,很快又定下心神,心中来气,安稳受了他的拜,不叫他起身,冷笑道:“先生不必来做鄂鞑人的说客。吾已至此处,还不算遂先生的愿吗?先生不用再劝,吾并没有什么想不开的。”

许介安并不介怀。他俯身再拜,沉声道:“公主有怨,臣不敢申辩。若臣当初守好邢州,不让鄂鞑铁骑破城,或许便没了和亲这桩事。”

引澜语带讥讽:“先生既知吾心中块垒,又何须多言?”

许介安轻缓又悠长地叹息一声,复又抬起头来,掷地有声:“治军不力,打了败仗,丢了城池,臣失了为人臣的本分。可身为地方官,臣不悔降敌!”

不待引澜说话,许介安又问:“公主可曾挨过饿?”

引澜本欲发怒,忽的被许介安问得愣住。她养在深宫,就算不得宠,可离挨饿还差得远。此生唯一接近“挨饿”的经历,大约是和亲路途中一路北上时,只能靠肉干凉水充饥的时候。虽然这些天在邢州城内吃得不至于那样简陋,可一回想起那般滋味,引澜还是腹中一阵灼痛。

她不曾回话,许介安却语调坚定,仿佛根本不需要她的回应一般,只自顾自地说出心中所想。

“去年,鄂鞑围城三月,大雍增援不至,城中弹尽粮绝,已有易子相食的惨状。臣不忍百姓受苦,这才开城降了鄂鞑。臣本愿以身殉国,但鄂鞑人需要人来治理邢州、安抚当地百姓。为了邢州百姓,臣不得已苟活至今。”

他寥寥数语,却是引澜从前不曾听闻也不敢听闻的内情。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就连身边的玉笏和澄月都瞠目结舌。

易子相食,那是何等的惨状。围城三月却仍未等来援军,难道只是许介安一个人的错吗?

沉默良久,引澜平复了心情,语调不似方才那般尖刻:“我晓得先生的苦衷。”她咬了咬牙,恨声道:“鄂鞑贼人,窃我河山……”


“你用西羌人的方式暗算我,我却要用鄂鞑人的方式了结你。”他给丘得松了绑,又如同从前一样,像兄弟般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他退开一些,走到离丘得稍远一些的位置,朝他招了招手。

“来。”

他说。

鄂鞑人生性好斗,崇拜强者。朋友兄弟间以比武为乐,部落中的纠纷,也往往用这种原始的方式来决出胜负。丘得明白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求生欲迫使他猛地站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虬烈,口中呼喝:“哈——”

虬烈却远比他更快。在丘得还未能看清的瞬间,虬烈已闪身避开;紧接着,另一个带着劲风的拳头已经挥向了他的面门。

“呃啊——”

丘得痛呼一声,仿佛听见了自己下颌骨碎裂的声音。

“丘得,站起来,像个鄂鞑男人一样!”

虬烈喝道。

丘得忍着剧痛站起来,再一次冲向虬烈。虬烈闪身腾挪,以与他魁梧身材十分不相称的敏捷避开丘得的攻击——不,那不是躲避,更接近一种戏耍。丘得每一拳都像是要击中虬烈,却总是差之毫厘,挥向了空气,倒让自己摔了个趔趄。

他摔倒在地,下颌骨依然剧痛无比;虬烈居高临下望着他,魁梧的身躯与漆黑的眸子,在灯光的映射下影影撞撞有如神罚。他高高在上,自己却被逼着像马戏团的猴子一样挣扎着供人取乐;即便如此,丘得也知道,虬烈本就没有打算给他留活路。他怒火中烧,转了目光,看向站在远处的引澜。

“祸水!——”

他嘶吼一声,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疾步冲向引澜所在的方向。引澜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倒退一步,幸而虬烈反应快,从背后拉住丘得,攥着他的肩膀卸了他的胳膊。

“啊!”

丘得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下一瞬,虬烈已看准了机会,故技重施将丘得拎了起来。

这一次引澜站得更近,看得更清,也更能清晰地感受到虬烈的雷霆怒火带来的压迫感。她眼睁睁瞧着他将另一只手握成拳,“砰”的一下砸向丘得的面门。

“永远。”他说。

“不要。”他抬手,将丘得恶狠狠往地上一掼。

丘得抬起头,院内的灯火照得他睁不开眼。恍惚中见一个遮天蔽日的人影如天神般挡在眼前,投下一片阴影,紧接着,虬烈冷冷吐出最后半句:“……挑战我的底线。”

他长相不讨喜,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在发怒,如今发着怒,就更是骇人了。他说得极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砸进了丘得耳中,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确保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明白——包括不甚通晓鄂鞑话的引澜。

她的心蓦地猛烈跳动两下,虽不能领会虬烈话中的意思,却读得懂他的动作。虬烈高举起了手臂,手握成拳,拳头急雨一样落在丘得身上。引澜虽然不懂武,但在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一拳拳是直奔着取丘得性命去的。虬烈目标极明确,从头颅到胸腔再到腹部,他力气又大,数十拳下来,丘得筋骨俱裂、脏腑也破了个彻底,气息奄奄,恐怕华佗在世也再救不回来了。

引澜惊魂未定。拳头掠过带来的风声仿佛还在耳边,如今只剩下丘得一声低过一声的痛呼。没有审判,没有官吏,这种原始、野蛮的惩处方式让她心惊,但她明白,这里是鄂鞑。她隐约知道虬烈为什么在自己面前处置丘得——算是一个交代,也是对所有鄂鞑人的警醒。


过了腊月廿三,宗学便停课了。散学这一天,引澜领着澄月带着食篮,来宗学接庆衍下课。她驻足在宗学外不远处,目送皇子、小王爷与各家世子们离开,等了半晌才见庆衍与韩坚出来。

她快走两步上前,想了想又嫌弃自己不矜持。她赶忙敛下步子,换回从前那副端庄娴静的公主模样,缓缓走到近前。

“公主殿下安好。”韩坚躬身拱手行礼,朝引澜问安。

韩坚是庆衍的伴读,前些天被庆衍连累,挨了十五廷杖。他虽极力保持镇定,但引澜依然瞧出他行动不太自如。引澜赧然,微微低下头侧过身,不敢生受这一礼,细声细气地说:“小弟顽皮,连累了韩二郎。”

“不碍事,公主不必挂心。”韩坚笑得温润,语调如春风拂面,浅浅淡淡,令人闻之忘忧。

几句话的功夫,宗学里的人鱼贯而出,竟是都走完了,只留下他们三人在雪地里站着说话。想来也是,一墙之隔的女子内学早早放了假,不过宗学是男子的学堂,功课更紧。眼下好不容易散学,学生们自然归心似箭,早早回家盼过年去了。想着韩坚竟被自己扣下来说话,引澜愈发不好意思。她赶忙朝一旁的澄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递上食篮。

“年节下,我……粗粗做了几样点心。上次的事……给你添麻烦了。”

她试图尽可能维持一个公主的体面,不叫韩坚瞧出她的瑟缩与小家子气来,但一贯而来的窘迫仍叫她心中忐忑。皇子闹事,伴读遭殃。伴读都是有身份的人家,轻易得罪不得,可按照规矩又非打不可。其他皇子有生母照拂,譬如这一次,三皇子的伴读挨了打,隔天皇后便借着节礼的名头赐下金银玉器并上好的棒疮药。上上下下一打点,伴读家挨了打还感激涕零,皆大欢喜。

这篮子点心,比起金银玉器,实在是有些……太寒酸了。

引澜心中酸涩,面皮发紧,脸红得像打翻了胭脂。韩坚同样涨红了脸,不去看澄月手中的食篮,急道:“听闻那日公主手受伤了,怎还下厨做这些东西!”

他上前一步,作势想去看引澜的伤势。引澜受惊,侧身闪了闪;庆衍又轻咳一声,韩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愈发脸红得厉害。

“冬日伤口好得快,不碍事的。”引澜躲躲闪闪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强笑,“除了这篮子点心,我没有旁的可以拿出手了。韩二郎若是不收,才真叫我忐忑了。”

她似是开着玩笑,只是那笑容越看越勉强。韩坚赶忙接过食篮,故意做出些受宠若惊的神情,对那碟子点心大加赞扬,以宽引澜的心:“怎会不收?我只是怕公主受累。许久没尝到公主的手艺,从前每每公主做了,四皇子都当宝贝似的藏着吃,叫我好馋。”

他情真意切,儒雅的脸庞上甚至刻意做出些垂涎欲滴的神色来,真把这篮子不值钱的糕点当成宝贝似的捧在怀里。引澜被逗笑,心情松快了些,庆衍赶忙在一旁插科打诨:“姐姐做的点心,我也就这几年能吃上,自然是要多吃些。来日不知谁有口福,娶了我姐姐天天吃,吃成个大肚皮。”

庆衍拖长了音调,吊儿郎当的,抬起眼皮子在韩坚与引澜身上打着转瞧,满意地看到二人齐齐红了脸。引澜羞得气血上涌,恼得直跺脚,恨不得去打庆衍两下才好。她怒道:“才惹了事,还不知收敛!祸从口出,你这张嘴迟早惹出事端来!”

庆衍做着鬼脸躲到韩坚身后。韩坚脸红红的,努力站直了身子,把庆衍护着。

“四皇子还小,童言无忌,公主……公主无需苛责。”

他不自然地半偏过脸。

庆衍爱打趣,倒不能怪他胡说。大雍皇族四岁开蒙,男子入宗学,女子入内学。韩坚不是勋爵人家,没那些小王爷、小世子的头衔,论理是没资格进入宗学的;只是机缘巧合之下,他嫡亲姨母阴差阳错嫁进了晋王府做续弦,于是韩坚也沾上了点皇亲国戚的边,成了宗学的学生。都是垂髫之年的孩童,年龄相仿便很容易玩在一处,一道薄薄的宫墙根本挡不住什么。到后来庆衍入学,韩坚成了他的伴读,不知不觉间跟引澜愈发亲密热络,顺理成章有了两小无猜的情分。

韩坚知道七公主心里有他,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整颗心都在七公主身上?只是大雍皇族守着前朝温定皇后定下的规矩,女子年满十五及笄后方可议婚。二者,去岁与鄂鞑一仗,边关连丢邢州、變州二郡,就连變州守城大将都战死在了沙场上,实在不适合去向陛下请婚,这事便也一直耽搁了下来。

幸好,如今马上要过年了。汉人爱过年,总觉得那喜洋洋、闹哄哄的一切能赶走邪祟、迎来希望。鄂鞑人来大雍议和,战事平息是迟早的事。到时候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又能回到从前安居乐业的光景。到那时,七公主也及笄了;韩坚早已想好了,开了春便求父亲入宫请旨赐婚。

想到这里,韩坚满腔欢喜,却又不敢宣之于口,怕唐突了引澜,闹得她羞起来不肯理他,让他煎熬难安,又怕许愿似的说出口就不灵。

不会,不会的。想来只要没有战祸,今上心情一好,不会不答应。只是这件事终是需要公主点头……韩坚来回思忖,庆衍又偷偷掐了掐他的后背,提醒他趁机表明心迹。他犹豫片刻,静了静才说:“公主,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一处读书,我日后……”

听他这样说,又见庆衍满脸“有姐夫撑腰”的促狭神色,引澜赶紧跺了跺脚,急急忙忙打断:“就快过年了,想来韩二郎家中也事多。今日叨扰,实在惭愧,来年还要劳烦韩二郎多多看顾小弟。”

少女情动,慕少艾是人之常情,她对韩坚有意不假,但公主的尊贵身份与深宫女子的严苛教养不允许她将这些事摆上明面来谈。引澜踌躇为难,心中想跟韩坚再多说几句,却又惧怕自己举动逾矩被人捏了错处刁难。她看向韩坚,见韩坚紧抿着唇,脸颊被寒风吹得紧绷,握着食篮的手指尖也泛白。他长身而立,背挺得很直,又微微弯着脖子,像是在祈求什么。

他太认真又太虔诚。引澜心慌气促,不敢再看他。她生硬地丢下一句,转头便走。

“哎呀!你真没用!”

引澜逃一般走远,庆衍恨铁不成钢地在韩坚背上拍了一巴掌。他说起正事时像个暴躁的小狮子,但一到了亲近的人面前,难免露出了孩童的本来面貌。他急得差点跳起来,连声数落韩坚。

韩坚嗫嚅着不知道从何辩驳。他与七公主的事只差一层窗户纸。他家官位不高,是擦边皇亲;七殿下无母无宠,是最不起眼的公主。他们门当户对,想来谁也不会说什么。只是他心中始终不安,生怕引澜嫌弃,不愿嫁他。

罢了,罢了。年节下家中事多,不日鄂鞑使团又要进京,国事繁杂。便是有千般筹谋,也要等过了年、鄂鞑使团走了才好理论。

待到春日雪化,一切尘埃落定。四月芳菲尽的时候,七公主及笄,届时他们两个微末的失意人一道,关起门来过平静安稳的小日子,再不理世间烦忧。


大雍国地气最暖,入冬也晚,只是雪一落下来,风雪便沁着湿漉漉的寒意,刮着人的骨头都发疼。女儿家娇贵,养在深宫里的公主就更是耐不得冷,这样的天气里,六公主乔毓祯最喜欢的便是叫来七公主乔引澜,两人窝在一处取暖。

毓祯与引澜虽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却是从小一起长大、一处念书、一道犯错挨打的情分,比起亲姐妹倒还热络上几分。引澜沉静,坐在窗边借些天光做手头的针线;毓祯倒是个活泼好动的。她抓了一把松仁儿,一边吃着,一边往引澜跟前凑,盯着她纫下的针脚不住“啧啧”。

“我最怕这些女红。难得不上学,你做那些东西做什么!也不怕冻坏了指头。”

大雍皇室的公主八岁进内学,不过课业比起皇子们要松泛许多,如今更是因为大雪天寒,提前放了假。毓祯乐得清闲,引澜却不敢惫懒。她剪掉一根丝线,放下绣绷,柔声答:“年节下事多,长辈们总是要用些抹额、手炉套、护膝的。”

“哪就这么麻烦!她们宫里头嬷嬷婆子多得差遣不过来,哪就需要你亲自做?”

毓祯口中的“她们”,指的便是太后、皇后与德妃一干人等。其实还有一桩毓祯不曾明说——岂止是这些长辈呢?毓祯宫里的针线嬷嬷照样差遣不过来,不用她亲自做这些“孝心”,窘迫的只有引澜这种自小失恃的孤女。她笑了笑,淡淡道:“用不用是她们的事,但若是不做,便是我这个小辈不懂礼数、不识大体了。再说,我本就是要给庆衍做针线的。”

提起庆衍,毓祯突然一拍脑门,嚷道:“前些天我得了块好皮子,还说送了你、给庆衍做副手套呢,不知怎么给忘了。好容易你提起,我让丫头子寻出来给你。”

引澜一惊,赶忙放下绣绷,微微探了些身子问:“不是在打仗么?怎么还有皮子送来?”

大雍重农桑,北边的鄂鞑却以游牧打猎为主业。往岁大雍内宫的皮毛全靠鄂鞑进贡,只是近些年鄂鞑进犯雍国王土,去岁秋天更是连夺邢州、變州二地,一时间闹得两国像是有鱼死网破、不死不休的架势。故近年来,莫说是岁贡,就连边贸都无以为继。如今毓祯新得了皮子,难道是鄂鞑又有东西送来?

引澜只顾着惊讶,没留意到自己已然犯了忌讳。毓祯神色微变,赶忙四下看了看。引澜自知失言,脸涨得通红,捂住了嘴,毓祯又给身边的丫头使眼色,让她关起门窗、看好门户,确保她们的谈话不曾被外人听见。

大雍国对女子管束甚严,尤其是皇族女子,更是以不议政事、不懂国政为美德。真要论起来,姊妹俩在宫中私下议论国政是逾矩的。所幸如今屋子里只有心腹,毓祯眼珠骨碌碌一转,整个身子在炕上扭着凑向引澜,说秘密似的同她耳语。

“我听说,梭子丘大战之后,两国都伤了去元气,像是要议和呢。母妃说鄂鞑使团不日便要进京,这些皮货是使团送来的礼物,母妃得了些,便给了我一块。”

引澜“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心却沉了沉。

毓祯所说的“梭子丘大战”,改叫“梭子丘大败”更恰当些。十月廿三,大雍在梭子丘与鄂鞑激战。大雍军节节败退,硬生生退到了雁回关鄂鞑人才罢手。过了雁回关便是千里无垠的濯阳平原,一点儿遮蔽都没有的。若是鄂鞑要南下,只消快马行军走上十来日,便能直直进入他们所在的盛中。待得鄂鞑人真进了城,踏破皇城也只是时间问题。

战事最紧迫的时候,即便是深宫仆妇也忍不住念叨几句时政。引澜谨小慎微,身边的宫婢丫鬟也不敢乱说;毓祯却少不得听了几耳朵。她压低了声音,端起了姐姐的架子,宽慰道:“小七,你别怕,既然要议和,肯定就不会再打仗了。”

引澜笑道:“我才不怕呢!是战是和,跟我们女子总是没什么关系的。”

毓祯不以为然,大惊小怪道:“怎么没关系!夫子讲前朝故事还说呢,若是乱世起了烽烟,今朝是公主贵女,明日便是阶下囚、笼中雀,受尽凌辱,生不如死。那鄂鞑是蛮人,你又从来胆子小,要是鄂鞑人真打过来……”

她打了个寒噤,赶忙止住了话头,旋即又说:“不过,如今既然来的是使团,不是军队,自然不是来打仗的……”

毓祯嘀嘀咕咕,好容易把自己说服了,忽而想起了什么旁的,突然笑起来,拉着引澜的胳膊摇晃,冲她念叨:“如今已是年下,你说鄂鞑人会不会在盛中过年?我还没见过鄂鞑人呢。你说鄂鞑人是不是跟我们一样,长着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两姐妹正嘻嘻哈哈说着话,外间突地传来脚步声。门口的宫婢打起帘子,德妃身边的宫女走了进来。见引澜也在这儿,那婢子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向姊妹俩行礼:“禀公主,年节赏赐分发下来了。德妃娘娘遣奴婢来请六公主……”

她迟疑一下,又看了看引澜,一咬牙又说:“同七公主去选节礼。”

毓祯听不出来,引澜心里却很明白的。德妃先打发人来了毓祯屋子请她,便是要毓祯先选,挑剩下的才轮到她和庆衍。宫里的仆婢都是人精,一面是德妃所出的得宠公主,另一面是寄人篱下的孤苦姐弟,就算德妃不说,他们也晓得该讨好谁。

不待毓祯说话,引澜便接过话头道:“六姐姐先去吧。我这里还剩下最后几针,若是丢下了,等下倒不知道从哪里接上了。”

她扬了扬手中的绣绷,对毓祯笑了笑。

毓祯虽已及笄,却因自幼长在生身母亲的庇护之下,心性恪纯,闻言不疑有他,欢天喜地地起身:“那我先去啦!小七快来,我在正殿等你呀!”

她一溜烟似的跑掉,出门前还不忘叮嘱了婢子几句,叫她把皮子找出来给引澜。

引澜目送着毓祯离开,笑容仍就如方才一般,像是被霜雪冻在了脸上似的。毓祯一行人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引澜与乳母范姑姑并宫婢澄月。澄月捧着绣具侍立一旁并不言语,引澜亦是安静性子,轻易不开口。倒是范姑姑不忿,低声数落:“公主也忒好性儿!既然娘娘派人来请,又何妨跟了去?免得旁人次次先将好东西挑了去……”

这个“旁人”,指的当然是六公主毓祯。闻言引澜蹙起了眉头,摇了摇头:“范姑姑,你莫要再说了。”

不待范姑姑再开口,她又道:“小丫头子做事未免不精细,劳烦姑姑去瞧瞧六姐姐那儿给庆衍准备的皮子可曾找着了?”

范姑姑乃是引澜的乳母,林美人身故后,原本的宫人走的走、散的散,便也只剩下范姑姑与引澜亲近些。引澜素日里敬着她,她竟也将引澜当成晚辈斥责教养,并不当主子看待。引澜吩咐完,范姑姑一时还不肯走,又低声忿忿抱怨了几句,约莫是说引澜不得脸又不得宠、日后有的是苦头要吃、没什么大前程之类的话。引澜听惯了她这些腔调,并不觉得刺心,只是绣针捏在手上顿了顿,迟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绣一般扎不下去。范姑姑一边抱怨一边出了门,掀开的门帘也未关上,寒风呼啸着灌进来,激得引澜缩了缩脖子。澄月赶忙放下绣具,小跑两步去掩好门。

被突如其来的寒气扑了身子,引澜索性放下绣绷,搓了搓手。

她本就是安静的性子,她不说话,澄月也不开口。屋内一时间只有炭盆的哔啵响动,连外头落雪的声音都像刮在耳边。引澜一时觉得惊奇,抬眸去看澄月,奇道:“你今日倒话少得很呢。”

澄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公主,管事嬷嬷说,过了年,奴婢就十二岁了,该稳重些、少言语。故奴婢不敢多话。”

是了,澄月过了年就十二了。引澜“哦”了一声,暗自思忖要给她备份生辰贺礼,又想到自己的生辰就在四月,心思流转间欢喜雀跃了一瞬。

澄月被内廷司拨来的时候只有六岁,算是跟着引澜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平日亦不是爱出头搬弄口舌的人,只是往日里,难免听她抱怨范姑姑几句;今日倒是奇,澄月竟能忍住一声不吭。引澜叹她小小年纪也修得稳重沉静,叹息道:“我还当你也觉得范姑姑说得对,我该去争那些年节的例赏呢。”

外头下着雪,屋内有些暗沉沉的。澄月去点了蜡烛,捧到引澜跟前替她照明,又道:“公主做什么,自然有公主的心思。奴婢虽不晓事,却知道该与主子一条心的道理。”

引澜斜倚在炕上,听了澄月的话,只觉熨帖又安慰。她声音徐徐,似是在同澄月解释,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选节礼……好东西,谁不想要呢?只是为了这些针头线脑的又是何必……庆衍还这样小,我少去惹眼招嫌,我们姐弟俩的日子还能好过些。”

比起宫里的其他主子,德妃娘娘已算得上是顶顶好的养母了。她出身高贵,位份又尊,不屑于做出那种苛待养子养女的事来,只是要她对引澜姐弟视如己出般用心,就太过为难人了。单看婢子便知了——引澜身边统共只得一个范姑姑、一个澄月,两个人老的老小的小,半个得用的都没有,比不得毓祯身边呼奴唤婢的排场;可真要论起来,沛仪宫里宫人遍地,哪又真的委屈薄待了引澜?只是她使唤不动罢了。

她与澄月说了小半刻话,范姑姑带着皮子走了进来唤她。引澜看了看那些皮货,见都是上好的材料,心中又宽慰了些。不管怎样,毓祯待她是真心实意的,有这样的姐妹,已是许多人求不来的福气了。

引澜叫范姑姑将皮子收好,又算了算时间,想着毓祯应已选好。她拢上披风,故意没叫范姑姑,只冲澄月道:“走吧。”

她从毓祯所居的偏殿赶往正殿,进屋前深呼吸几口。风雪灌进肺腑,激得她一哆嗦。她抬手揉了揉脸,拉扯了一番因寒冷而僵硬的肌肉,又堆起一个乖巧的微笑。

“母妃,是女儿来晚了。”

引澜诚惶诚恐道,一面福身行礼。

“天可怜见,这大冬天,难为你走一趟。”

德妃念了声佛,赶忙探身虚扶引澜。毓祯适时凑趣调侃,嗔怪道:“七妹妹是来晚了呢!合该罚挠你痒痒才是!”

她歪在德妃身边,母女二人亲亲热热地挤在榻上,笑作一团。周边的婆子宫婢也跟着堆起了笑意,殿内一派和和美美之象。引澜立在一旁,忙不迭跟着笑。许是天气太冷,她总觉得脖子发硬脸发僵,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自己都嫌不自然。

她装作不动声色,扭了扭脖子,转头间见毓祯的宫婢已经托着几个托盘躬身垂眸站在了一旁,隐约能瞧见珊瑚、玉瓶、绿松石宝石镜几样。德妃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又有宫婢捧了另几样赏赐递到引澜面前。

“这是尚宫局送来的年节例赏。你同庆衍一母同胞,便帮他一并领了。”德妃吩咐。

委屈惯了的人,收什么东西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似的诚惶诚恐。引澜不好意思多看,也没敢数,只忙不迭地乖巧笑着谢恩,又遵从德妃的命令,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同毓祯一道陪德妃说话。

快到年节,母女三人簇拥在一处,努力找些话题,说起过年要剪的窗花样子一类的事,试图将战火与鄂鞑人带来的威胁敷衍过去,假装不存在似的。她们其乐融融地叙话,忽有一个小内监莽莽撞撞地奔了进来,口中高呼:

“禀娘娘,禀公主,四皇子在宗学跟人打起来了!”


和亲使团里的这一批人,几乎都是虬烈点出来的亲兵。这些人年长的四十来岁,年轻的便如浑奇莫那样,刚刚十七岁出头。猲讫不与穹古、丘得、岔启力等人年龄相仿,平时就交好,尤其是跟丘得来自同一个部落,生活习惯类似,有共同话题得多。丘得为人冷静机警,猲讫不却是个冲动的暴脾气,两人正好互补,猲讫不平日就喜欢找丘得出主意。这会子心里不痛快,便倒豆子似的一股脑捅了出来。

“这劳什子公主,惯会收买人心!我本是一片好心,这下子倒成了罪人给人记恨!——你瞧现在,他们是吃饭不同我坐一处,操练不叫我一起,就连话都不跟我说,生怕被那婆娘的人瞧见跟我走得近了,从此再没有赏赐可拿!”

猲讫不十分愤怒。

“我早说了南国雍人心思奸滑,这公主看着斯斯文文,居然是个厉害的。”坐他对面的丘得沉吟,随即又叹息,“还没成婚就给猲讫不兄弟这样大的苦头吃,要是真成了我们的大阏氏,猲讫不兄弟还能有好日子吗?”

他说得情真意切,是真为猲讫不担心的模样。猲讫不一听急得跳了起来,随后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坐了回去:“幸好这个公主不顶事,要换一个别的来……”

“这个公主都这样厉害,把你害得遭兄弟排挤,换一个来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再一个,你也听他们说了,路上换来换去,又要耽搁时间。”丘得摇着头叹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猲讫不六神无主,仰头又喝下一大口酒。

几人一时静默。过了片刻,丘得冷不丁冒出一句:“要是没有和亲……就好了。”

“什么意思?”

猲讫不一个激灵,酒意都消散了不少。

“没有和亲这回事,也没有什么和亲公主。王上哪里缺这样一个女人?我们鄂鞑哪里缺他们这些工匠、手艺?”

丘得说得激动起来,将酒碗往地上一扣。

“要我说,从一开始就不该议和,也不该求娶什么大雍公主!我们好端端的鄂鞑男子汉,为了几两碎银子,给一个女人驱使得团团转,好生窝囊!”

猲讫不惊异道:“那……那不议和,又打起仗来了怎么好?”

“打仗有什么要紧?我们这些人,就是要打仗才能闯出功绩来!要是两国议和,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被上峰提拔?”

丘得言之凿凿,其人本就说话铿锵有力,斩钉截铁,天生就容易让人信服。猲讫不听了丘得的话,不禁心潮又澎湃起来。

“你的意思是,不要新的公主来……可这怎么可能呢?现在这个景遥公主是必定要回去的……”猲讫不喃喃道。

“谁说她一定要回去?要是她回不去呢?”

丘得捻起两粒蚕豆放在眼前端详,眼睛并不看猲讫不,语调亦是慢条斯理,听起来却是格外的阴森。

“回不去?”猲讫不愣了片刻,反应了许久,“回不去,就不会有新的公主来。没了和亲的人,两国也就没了盟约……”

“病得起不来身的人,再被吓唬一吓唬,一口气提不上来,不是很寻常的么?”丘得慢吞吞地说。

猲讫不吓了一跳,高声嚷起来:“你要杀了——!”

丘得慌得连忙拉住猲讫不,用力捂住他的嘴。猲讫不挣扎两下,压低了声音,连连摇头:“这怎么成?就算她不是公主,是个普通的小女娃——哪能这样随便害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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