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司寒心底顿时涌起不安:“她怎么了?”
丫鬟不敢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昨日地动,山杏冲进坍塌的屋子找您,受了重伤。
如今请不到大夫,只能先安置在下房……听说从废墟里把她挖出来的时候,她浑身是血,已经昏迷,但身体还撑在您身上,双手紧紧护着您……”卢司寒的心猛地一颤。
山杏和自己同岁,八岁就被卖入卢府为奴,十年过去,两人虽不是亲姐弟,却胜似亲姐弟。
危急关头,弟弟将他推向深渊,妻子也搀扶心上人弃他而去。
唯有山杏,不顾危险,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他。
卢司寒眼眶忍不住泛红,忍着剧痛,趔趄着从床上起身。
他要去看看山杏,那个不是亲人却比亲人还要重要的人。
可当他走到下房时,心像是被狠狠揪住。
“山杏!”
此时已是十一月的寒秋,山杏浑身是血,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气息奄奄。
“大夫,大夫,快去请大夫!”
卢司寒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紧紧将山杏抱在怀里。
山杏听到他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
“大少爷,您来了。”
卢司寒声音发颤:“你怎么这么傻,坤维震荡可是会要命的,你怎么还不要命地往里冲?”
山杏虚弱地笑了笑:“因为少爷值得。
我八岁就被卖进卢府,您待我如同姐姐,从不苛责打骂,还给了我许多银钱,让我给爹娘治病。
您是最耀眼的星辰……不该就此陨落。
我不过是一介贱奴,命……不值钱。”
瞬间,卢司寒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少爷,别哭,奴婢看了也会难过。”
山杏吃力地抬起手,想要帮他擦掉眼泪。
可那沾满血迹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艰难地微微颤抖着,最终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山杏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进气少,出气多。
“看不到少爷摆脱范阳卢氏,自由翱翔于天地之间了……不过我都帮少爷安排好了,到时候他们就会挖墓掘棺,救您出来……到时候……山杏会化作风和雪,换一种方式陪在少爷身边……”说完,她的手重重地垂了下去。
卢司寒只觉心跳骤停。
“山杏——!”
……卢司寒哭肿了双眼,却也只能强忍着悲痛,为山杏料理后事。
他望着眼前的土丘,哽咽着说:“再过几日,我体内的赤毒蛛就会彻底发作。
等我摆脱了范阳卢氏嫡长子的身份,就带你一起远走高飞。”
回闺房时,卢司寒路过卢靳言的房间,却意外听到他和傅晚樱的声音。
“晚樱姐姐,地动的时候,我丢下哥哥不管,还不如他身边的下人,哥哥醒来肯定会生我的气。”
他抽抽噎噎的话音刚落,便传来傅晚樱宽慰的话语。
“地动太凶险了,你年纪还小,司寒作为哥哥,本就该保护你。”
卢司寒呼吸一滞,透过敞开的窗户,他看到傅晚樱正在床边,一勺一勺亲自给卢靳言喂药,动作温柔又体贴。
喂完药,她又拿出一个水蓝色的小瓷瓶。
“靳言,这是我从神医谷求来的良药,有活血化瘀和安神的双重功效,给你疗伤用。”
卢靳言不肯要,哭着推开傅晚樱的手。
“哥哥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他比我更需要。”
傅晚樱把药塞到他手里,眼中满是怜惜。
“你是弟弟,不用这么懂事。
司寒是范阳卢氏的嫡长子,他身为哥哥,不会计较这些的。”
卢靳言看着手里的药,忍不住握住傅晚樱的手。
“晚樱姐姐,当初你为了我上山做尼姑,给我点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盏佛灯祈福,又为我破戒下山,这么多年的情义,我都记在心里。
只可惜我已经和星眠成婚,什么都给不了你。”
傅晚樱轻轻拂去他脸上的泪水。
“我明白,只要你幸福就好。”
卢司寒自嘲地笑了笑,心彻底死了。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也将从前的种种,全都彻底抛在身后,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