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铜锣沿河岸敲打,靛蓝绸衫扫过芦苇荡,惊起一群啄食腐肉的乌鸦:“石三触怒河神,须得百户捐银修龙王庙禳灾!”
石三蜷在土地庙的断梁下,耳畔是庙祝咽气前撕扯黄绫的沙沙声。
他盯着供桌上半截发黑的蜡烛,蜡泪凝成扭曲的瘤子,倒像是阿秀临终前抠进被角的指节。
三日前,刘寡妇的儿子在河滩捡了只死鸽,煮汤时鸽腹爆出团黑水,当夜便高烧呓语,眼白翻得像剥了皮的鱼。
“瘟神降灾!
拿石三祭河!”
祠堂前的青石板上聚起人潮。
杀猪张屠户的剔骨刀别在后腰,刀刃的寒光撩拨着孙瞎子浑浊的白翳;王二癞子踩着刘寡妇滚落的麦饼,饼屑粘在秃顶的疮痂上,引得绿头蝇嗡嗡打转。
石三被铁链拴在拴马桩上,脚踝的溃烂处爬满白蛆,每动一下便簌簌落进围观者的草鞋缝里——那溃烂是上月偷驴棚豆渣时,被火把燎出的焦痂裂开的。
赵乡绅捧着鎏金的释迦像绕场三匝,翡翠扳指叩在佛像额间,震落几点香灰:“龙王庙塌了梁,全因这畜牲污了香火!”
石三的喉结滚了滚。
他想起昨夜蜷在芦苇丛时,上游漂来的浮尸肚皮鼓胀如蟾,尸水混着石灰渗进河滩,染得芦苇根泛着惨白。
更夫梆子敲三更时,他听见赵家账房与族长在祠堂后墙分银钱,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死一户,收五吊‘禳灾银’……”石三抱着浮尸在河滩上漂了七日。
尸体的无名指套着铜顶针,顶针内侧的划痕刺得他掌心发痒——那是阿秀纳鞋底时,被他失手划伤的。
月光漏过芦苇的缝隙,他忽然看见十年前的阿秀蹲在河边洗衣,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的水珠亮得像萤火虫。
“三哥,祠堂的桂花开了,咱们偷一枝供在窗台上?”
幻影消散时,腐尸的眼眶里钻出只螃蟹。
石三掐住蟹螯塞进嘴里,壳片割破牙龈,血混着咸腥的汁液涌进喉咙。
对岸传来婴孩夜啼,紧接着是木盆扣入水中的闷响——昨夜又有一户将病孩沉了河。
赵乡绅的幼子突发癔症,神婆捏着鸡骨卜卦:“需未嫁女配阴婚,镇河神之怒。”
当夜,两个短工踹开孙瞎子家的茅屋。
他十五岁的孙女杏儿被拖到乱坟岗,嫁衣是纸扎的,凤冠上的珠子早被酸雨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