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扭曲的倒影映在铜炉上:深陷的眼窝像两口枯井,颧骨支棱如刀削的崖。
阿秀咽气前抠进被角的血痂还沾在他衣襟上,暗红如陈年的符咒。
河边的老柳突然爆出嫩芽,惊蛰的雷滚过天际。
石三站在丈量过的田埂上,看赵家的佃农往地里撒石灰。
风卷着纸钱灰扑在他脸上,有片未烧尽的黄纸粘在嘴角,赫然是阿秀的八字。
他忽然咧嘴笑了,笑声惊飞一群乌鸦,黑压压掠过祠堂的嘲风兽。
祠堂檐角的嘲风兽叫了一夜,喙里衔着的铜铃早锈死了,风撞上去只闷闷地响,倒像是谁在捂着嘴咳嗽。
石三蜷在茅屋的土炕上,身下铺的稻草浸了潮气,泛起霉绿的斑。
阿秀的枕头还歪在炕头,散着几根枯发,被窗缝漏进的月光照得发亮,活像蛛丝悬在坟头的招魂幡。
赵家的账房来得比惊蛰的蛇更早。
靛蓝绸衫扫过门槛时,檐下的燕窝“啪嗒”掉下一块湿泥,雏燕张着嫩黄的喙摔在石三脚边。
账房踩过抽搐的雏鸟,翡翠扳指叩着炕沿:“你那茅屋抵给赵老爷的驴棚,今日申时前搬净。”
石三盯着炕沿的裂缝。
去年腊月阿秀在这道缝里藏过三枚铜钱,说是留着给未出世的孩儿打长命锁。
后来血把稻草染成酱色,稳婆掰开他攥紧的拳头,只抠出半枚带齿痕的铜板。
正午的日头毒得像淬火的铁匠锤。
石三抱着阿秀的枕头往村西乱坟岗走,身后跟着两个短工,扁担上晃着赵家驴棚的粪桶。
路过祠堂时,族长正教小孙子描红,狼毫笔尖蘸饱了朱砂,在黄纸上写“仁德传家”。
孩子手腕一抖,一滴红墨溅在石三肩头,洇开如新结的血痂。
茅屋拆到梁柱时,短工在灶台下扒出个陶罐。
罐底沉着半把霉米,米粒间缠着几缕青丝——是阿秀病重时剪下卖给药铺的,掌柜嫌发梢分叉,只给换了五钱车前子。
短工啐了口唾沫,扬手把陶罐摔在石三脚边。
瓦片溅起划破他脚踝,血渗进泥土,转眼被烈日烤成褐色的痂。
暮色四合时,石三蹲在村口的石桥下嚼观音土。
河水裹着上游漂来的纸钱打旋,有片黄纸卡在桥墩缝里,依稀见得“石门王氏”的字样——那是他娘亲的冥诞,去年今日阿秀还偷供了半块糕饼在桥头。
对岸忽然传来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