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穿过最后一条隧道时,暮色已经渗进车厢。
玻璃窗蒙着一层薄雾,岛泽用袖口擦拭出的椭圆透光区,像被按在雪原上的指纹。
指尖划过冷硬的窗沿,凉意顺着掌纹钻进血管,让他想起三年前在奈良春日大社触摸青铜灯笼的触感——那时妻子美代子还活着,她总说他的手掌像浸过冰水的和纸,连握笔时都透出寒气。
车轮碾过接缝处的震颤让笔记本滑向膝头,钢笔在“秘境温泉纪行”的标题下划出蚯蚓般的墨痕。
邻座老妇人遗留的橘子皮蜷缩在网兜里,随车厢晃动散发微苦的清香。
岛泽望着窗外渐暗的杉树林,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数枝桠间残雪的数量:十七、十八、十九…直到视网膜上烙满细碎的白斑。
橙红色光晕就在这时漫过车窗。
对面山坡上,十二盏手鞠大小的纸灯笼沿着石阶蜿蜒,暖光舔舐着积雪覆盖的松枝,将“胧月屋”的招牌染成琥珀色。
木造建筑的飞檐挑起一弯新月,瓦当滴落的雪水在暮色中拉出银线。
岛泽把额头贴在玻璃上,呼出的白汽与倒影重叠——恍惚间仿佛有另一个人的面容在玻璃上浮动,四十岁男人的面容被光斑切割成拼图,眼角的皱纹里嵌着东京生活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