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黏着层黄澄澄的油膜,滴下来的血里混着金纸灰。
“回吧,跟你二婶说,老规矩我记着呢。”
三舅爷说话时喉结上下乱窜,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底下拱。
他转身时后脑勺的头发掀起来,露出个铜钱大的窟窿,里头钻出几根红丝,在夕阳底下泛着血光。
回程抄近路走河滩,鹅卵石缝里卡着个红盖头。
刚捡起来就听见芦苇荡里有女人哭,声儿细细的像猫崽子叫。
我攥着盖头往家跑,路过老坟地时,瞧见二婶跪在太爷爷坟前烧纸钱。
火堆里噼里啪啦响,炸出几颗带血的牙齿,骨碌碌滚到我脚边。
当夜村里狗叫得邪乎。
我蹲在茅房解手,油灯照见土墙上密密麻麻的血手印,比上回多了三倍不止。
正要提裤子,粪坑里突然冒出串气泡,浮上来个泡胀的布娃娃,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碎花褂子。
它眼珠子转过来盯着我,嘴角慢慢咧到耳根,露出满口细碎的尖牙。
鸡叫二遍时,我被灶房动静闹醒。
二婶蹲在灶膛前熬药,陶罐里咕嘟着黑汤,扔进去的黄符纸一沾水就化成血丝。
她舀了半碗递给我,药汤里沉着几片带毛的肉,闻着像死耗子味。
我假装失手打翻碗,药汤泼到地上滋滋冒泡,砖缝里钻出百十条红头蜈蚣,转眼就把药渣啃得精光。
第二天杀猪宴,全村老少挤在晒谷场。
三舅爷的剁骨刀抡得飞起,猪血淌进木盆却变成了墨汁似的黑水。
二婶端给我碗血豆腐,颤巍巍的像活物,用筷子一戳还往外冒血丝。
坐我对面的王老头突然抽搐着栽进汤盆,等人捞起来时,眼窝里爬满了红蚯蚓,鼻孔里钻出簇簇白菌丝。
晒谷场边的老槐树突然流起血泪,树皮裂开的地方露出张女人脸,看眉眼竟像十年前难产死的堂姑。
树杈上挂的破灯笼自个儿亮了,照见树底下蹲着七个穿红嫁衣的女人,正捧着陶碗喝猪血。
她们抬头冲我笑时,嘴角都连着血丝,像被人用红线缝住了嘴。
半夜我憋醒过来,肚子胀得像揣了个西瓜。
撩开衣裳一瞧,肚皮上凸起蛛网似的红纹,正随着心跳一明一暗。
茅房方向传来水声,我摸黑过去,瞧见井口咕噜咕噜往外冒血泡。
月光照在井台上,昨夜打碎的白瓷碗居然完好无损,碗底沉着个带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