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梨夙音的其他类型小说《世子养花,自当娇贵全局》,由网络作家“三水JSY”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砰—客栈门上的木头被踢烂,裂口映入眼帘。二人纷纷扭头看,却见夙音端了碗药站在门口,倔强的小眼神狠戾地瞪了眼元九,说:“不行!把你这样来路不明的人留在身边,谁知道安了什么心!”“我还是个小孩,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元九急得快哭了,再看向沈梨时,目光中带有几分乞求,“姊姊人美心善,求姊姊收留。”求—姊姊—收留—使得没羞没臊的身段,一副勾栏瓦舍的做派。夙音原以为他只是说话柔了点,没想到,竟是娇—“你四肢虽不完全健全,但也不是非要留在我身边,更何况,你不是来投奔在京都就职的兄长吗?怎么,不打算找了?”沈梨唇角微微一抿,看似单纯无害的脸上闪过一道阴冷。他不语。沈梨起身去点了一支安神香:“我可以给你一笔不小的补偿,在找到你兄长之前,能.........
《世子养花,自当娇贵全局》精彩片段
砰—
客栈门上的木头被踢烂,裂口映入眼帘。
二人纷纷扭头看,却见夙音端了碗药站在门口,倔强的小眼神狠戾地瞪了眼元九,说:“不行!把你这样来路不明的人留在身边,谁知道安了什么心!”
“我还是个小孩,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元九急得快哭了,再看向沈梨时,目光中带有几分乞求,“姊姊人美心善,求姊姊收留。”
求—
姊姊—
收留—
使得没羞没臊的身段,一副勾栏瓦舍的做派。
夙音原以为他只是说话柔了点,没想到,竟是娇—
“你四肢虽不完全健全,但也不是非要留在我身边,更何况,你不是来投奔在京都就职的兄长吗?怎么,不打算找了?”
沈梨唇角微微一抿,看似单纯无害的脸上闪过一道阴冷。
他不语。
沈梨起身去点了一支安神香:“我可以给你一笔不小的补偿,在找到你兄长之前,能......”
“姊姊。”
元九开口打断。
他伸手去接沈梨手中的安神香时,香灰掉在手上,他也只是轻仄了仄眉,将它插进香炉后,这才甩袖拂落。
“现在的我,去了,也只会给兄长添乱,如果可以,我还是想靠自己。”
这一次,没有投机耍滑,也没有无赖嫁祸。
他挺直腰板,目光灼灼,好似一个小大人。
沈梨沉默了下,总算松了口:“一个月十两,你觉得合适就留下。”
“姊姊大恩,元九没齿难忘!”
这一刻的喜悦是装不出来的。
他大大方方的给沈梨行了全礼,说了几句体己话,像只麻雀一样扑腾翅膀往外冲,冲得老远又紧张兮兮地跑回来关门。
夙音咋舌:“小姐,你真的要把他留在身边?”
沈梨接过她手中的药碗,余光瞥了一眼那道在门上浮动的黑影,仰头将药一饮而尽:“他年纪还小,有什么错处都还来得及改正,而且你也看到了,他也是诚心想留在我身边。”
“可他......”
夙音还想说些什么,被沈梨的食指堵住了嘴。
她双手一摊,表示不理解。
沈梨指了指门外,示意门外有人在偷听。
从影子的轮廓和高度推断,是元九。
“可他......,”夙音立马会意,边说边思考相对合理的措辞:“可他伤成这样,还能干什么?”
“从现在开始,他归你。”
夙音“啊”了一声,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开始变得有些局促:“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年纪小还会闯祸,左臂上的伤还得每天煎药换药,他归我?”
“他—”
“归—”
“我—”
这对一向看不惯元九的夙音来说,无非是自讨没趣。
“你不是怀疑他吗?”沈梨将碎发轻拨到她耳后,眼神紧盯着门外的黑影,露出不怀好意的坏笑,“那就找证据证明给我看,他到底是哪路货色?”
夙音听后,眼睛忽地一亮,来了兴致:“小姐怀疑他是何玉莲派来的人?”
“是与不是,明日回沈府就见分晓了。”
“那就全依小姐的,”夙音了然一笑,将药碗收回,“夜色已晚,小姐早些休息。”
“好。”
夙音一走,夜色趋于平静。
明明点了安神香,沈梨并没有丝毫睡意,于是推开窗,斜倚在窗台上坐了会。
京都自比蓟州繁华,但宵禁却比蓟州更早些。
从这个地方往下望,正好能看到京都最有名的潮白河。河上有一叶小舟飘过,舟上挂了胡氏特制的竹编鱼灯,鱼身上的花纹还是胡氏最时新的花样。
“胡文媛,你还真是块做生意的好料。”
沈梨笑着摇了摇头。
明明昨个儿还在云桂小镇,这双手却早早地伸到了京都。
祭先祖,入族谱,定名分,为了香火传承,胡老爷当着全族的面,将胡氏一脉的掌家金印都给了她。
胡文媛倒好,忙成这样,还想趁这个节骨眼上再赚一笔。
“这野心和算计,怕是都用在生意上了,不然找夫君的眼光怎么会这么烂。”
沈梨裹紧外衫,将窗户用力甩上,径直去了夙音的房间。
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这夜,烛火通明。
第二天天微亮,夙音就拽着元九逛遍了京都所有的食店。
买的都是些时新的小点心,不值几个钱,但每到一个食店,夙音都会刻意强调:蓟州才女沈梨现已进京,沈府要是认这个嫡女,自会叫人风风光光地请回去,毕竟,同样是雁归巢,胡府风风光光将遗珠接回,沈府总不能落了下乘。
“音音姐,散播谣言这种事你一个人去不就行了,你现在这样是苛待病患!”
一回客栈,元九问掌柜要了壶茶,岔腿坐在凳子上,装作一副柔弱无法自理的样子。
夙音脸一沉。
音音—
呕—
“吵什么吵,”
“这不是还剩一条胳膊嘛!”夙音冷眼。
元九身体往后一仰:“音音姐,糕点都冷了,姊姊怎么还没下楼?怕不是起晚了?”
夙音睨了一声,没理他。
一刻钟后。
一个身穿橘红色石榴裙,头戴珍珠素簪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
元九贱兮兮地挑了挑眉,托腮道:“梨花如静女,寂寞出春暮。春色惜天真,玉颊洗风露。”
今日的沈梨,勾了眉,点了妆,细眉杏眼,小巧玲珑鼻,红润薄唇,只不过稍施粉黛颜色,优越的骨相,在质地润弹的皮相上,凭空捏出一张没有攻击性的脸。如同晴朗天,日光下,清水上的小白花,虽淡雅,但夺目。
“这身惹眼不?”沈梨落座,接过元九手中的那杯晨茶,问道。
元九环顾了四周,掩着半张脸坐近说:“京都的闺秀讲究装束华贵,明媚张扬,姊姊怎么不用那套纯金的头面,好杀杀他人气势?”
沈梨冷冷地笑了下:“那套头面应该用在更重要的场合,而不是现在。”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现在,是回沈府最好的时机,既不会像上一世一样,被胡文媛无辜压了风头,也能借势在原先的热闹上再添一把火。
这把火,烧得越旺越好......
“何玉莲,你说我空有这副皮囊,不懂得利用,可没有我,你又怎么攀得上楼枭这根高枝?旧仇宿怨实在难消,你我之间,生死不论。”
泪痕浅浅,挂在眼尾,沈梨拾起口脂染在唇间,嘴角高高挂起,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重活一世,重掌人生剧本,还没有踏足沈府这个染缸的沈梨,行万事都尚有余地。
要么,做好成为沈府嫡女,和何玉莲斗,和楼枭斗的打算。
要么,就此打道回府,那她仍是蓟州城内受人追捧的才女,前世种种也就此一笔勾销,再无瓜葛。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沈梨不会踏进京都一步,可现在的沈梨,经历了,痛苦过,心境成了防守的城墙,死死堵住了来时路。
大道无情,她若不死,必争。
“这身行头太招摇了,去把散花百褶裙取来,另外,和掌柜再续三日,我们在镇上过完上元节再进城。”
沈梨摘下戴了近五年的如意镯,连同翡翠雕花玉佩一起,锁进了首饰盒内。
“不成!”夙音态度坚决,“何玉莲在沈府费心经营数年,早已根深蒂固。当年,她借宗亲之口将你赶出沈府,这次公开设宴为你接风洗尘,其心昭昭,你今日拂了何玉莲的面子,他日......”
“他日?”沈梨听乐了,“夙音,老虎只有长出獠牙才能咬人,否则,只会被用来圈养的玩物。你都说了是当年,我若比不过当年,这不上赶着自取其辱?”
两人相距不过半尺距离,沈梨伸直脚背轻轻一勾,夙音失重向前猛走了几步,就已在身前。
沈梨一只手慵懒地调试着桌上的药粉,另一只手轻轻拨弄着她的下巴,查看她的伤势,轻飘飘扔下句:“今日先快活,他日再说。”
簪子在夙音的颈下划出一道口子,虽然不深,但沈梨上药时特别小心,生怕留疤。
“小姐打算怎么做?”
夙音垂眸,不经意对视,两人默契一笑。
“想要争,就必须有所倚仗,夙音,你我将来的贵人,现在就在云桂小镇,”沈梨轻声说。
夙音斩钉截铁:“好。”
沈梨笑:“好什么?”
“小姐说什么,夙音都觉得好。”
“傻。”
沈梨笑意更甚,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清风拂过,挂在屋角的檐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沈梨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手指划过夙音的脸颊,不小心勾断了她的耳坠子,落在了地上。
夙音忙不迭弯腰去捡:“要不是看这款式实在喜欢,不然就这质地,必然要和卖坠子的争论一二。”
叮——
耳骨处突然传来一阵耳鸣声,摔碎的半截耳坠在沈梨眼中瞬间变得血迹斑斑,她拉住夙音的胳膊,摇头示意,“这小东西坏了便坏了,下次你见着更喜欢的,我买给你。”
上一世,在何玉莲的撮合下,沈梨将夙音指给了王钱孙。
纳采,问名,纳吉,该有成亲的礼制一样没少,十几年的主仆情分,沈梨以阿姐身份送她出门,要的就是夙音风光大嫁。
谁知造化弄人,花轿抬出沈府不过两个时辰,衙役上门,却将夙音的死讯递交到了沈梨的手上。
“花轿被山匪半路截杀,新娘当场死亡,这是命案现场发现的,请沈小姐确定死者身份。”
送到沈梨手上时,耳坠上的血被冬至的血打成了霜花。
耳坠上开裂的位置有一朵金丝绕成的小花,是在进城马车上,不小心被沈梨的袖钉勾断后,宝善店的工匠修缮时留下的巧思。
这个花了巧思的工匠,好巧不巧,就是日后能讨得夙音满心欢喜的儿郎。
“夙音,去取个帷帽过来,晚些去集市买你最爱吃的栗子糕,”沈梨背身抹去眼尾的泪。
夙音眼珠子瞪得溜圆,“好,我这就去。”
听身后脚步轻快的开门声,沈梨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半截耳坠扔向窗外,待听到扑通的入水声后,方才闲适地摇着团扇坐了下来,“夙音,这次我替你选。”
手中的团扇一顿,沈梨眼神微亮:“一时的欢喜和你的命比起来,我选你的命。”
意外也好,人为也罢,没了这破耳坠,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小姐,这些面具是眼下最为时兴的款式,你选选?”
门被人一脚踢开,伴随一阵老旧门的呜咽声,夙音站在光下,身上挂了一串稀奇古怪的面具。
沈梨扶额。
在祖母膝下十几年,夙音不敲门的性子是越发张扬,后来入沈府,却越发规矩守礼。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我让你去取帷帽,怎么买了这些?”
沈梨抬了抬眼皮,有狐脸,兽面,鬼面,面具或长出獠牙,狰狞可怖,或三庭五眼庄重严肃。
夙音压低嗓音,“这是云桂小镇的习俗。说是在上元节这天戴上面具,若与神明有缘,或能直视神明。”
“哦?灵吗?”
“心诚则灵。”
沈梨挑了一个长了獠牙的兽面,若有所思:“也不知道今夜的贵人是否喜欢,我挑的这个面具。”
这里,是云桂小镇,也是胡府独女胡文媛回京认亲的必经之路。
说起来,这位胡府千金自小没受过什么苦。
三岁时,被拐卖,胡府悬赏千金也没个下落,胡老爷拼二胎拼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拼出一胎,为了捞只风筝溺水身亡。
努力了十几年,白搭。
就在胡老爷伤心欲绝时,一把秋雨把胡文媛的消息送来了。
用当时说书先生的话来说,大概就是:“这小妮子还真挺灵,缝在肚兜上的胡氏绣法花样,经她手仿了出来,在景州可谓是风靡一时,胡府重金悬赏没赏出个结果,还是小妮子聪慧,生生给自己挣出了身世。”
从一城首富,到京都垄断布业的皇商,胡文媛这一生,可谓是风光。
对于现在无权无势无财的沈梨来说,这位家底殷实,行事果决,聪明有胆识的贵人,实乃上上选。
马车还没到京都,主仆二人就被请下了车。
“这个胡小姐还真不是个好相与的,”夙音挽起宽袖,将衣箱抬到树荫下,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好在小姐料事如神,早有准备。”
“料事如神?”沈梨笑容勉强,“此次回京,祖母将母亲的私产尽数交予我手。这些私产要是被何玉莲知道,免不了动歪心思。”
话到此处,她停顿了下,似乎是在强调些什么,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特意雇了辆马车尾随其后,是用来装私产的,不是用来拉我俩的。”
金银首饰,名画古玩,当年沈梨从蓟州抬了近千两黄金进的沈府大门,不过才半年的光景,被继母何玉莲骗得囊空如洗。
这人呐,总归是吃一线长一智。
离开云桂小镇时,沈梨将名下资产统统清算了遍,特地找了个在蓟州的旧仆,运送这些华而不实的物件儿,随胡府的马车一道出行。
待上京后,好将它们都换成现银,以便开销。
现在可好,还得让它们给她俩腾地方......
“不过一个继室,敢自称沈娘子,不就是欺小姐身后无人,又想贪老爷身前留下的那丁点财产。当年逼迫小姐离开沈府,就连头上的珠钗都要清点再三,这些私产她若敢染指分毫,我剁了她。”
夙音气鼓鼓的将衣箱都往马车上搬,取下马杌扶沈梨上了车,花了几两银子打发了雇请的马夫,慢吞吞的往京都赶。
沈梨坐在车板上,任秋风飒飒,兀自叹息:“也是。当年,何玉莲敢舍弃士族颜面将我赶出沈府,你说,她不认错,我怎敢再踏进沈府冒犯宗亲英灵呢?”
话音未落,马车的一个车轱辘压过一个石块,剧烈颠簸了下。
沈梨没防备,身子猛地往前一倾,被夙音猛拽了回来,虽是虚惊一场,但她能明显感觉到有皮肉分离撕裂的声音。
夙音见状,连忙勒住缰绳,将摔得晕头转向的沈梨扶正,这才发现糊了一手的血:“伤口又裂开了,小姐你再忍忍,快到京都了。”
夙音抓过缰绳就要离开,却被一道清脆的少年音打断:
“世风日下,竟有人撞了人不赔钱!报官,必须报官!让青天大老爷断断,还我公道!”
两人伸长脖子看。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娇俏地倒在马车边上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外伤,却是牙尖嘴利的很,拽着缰绳死不撒手,非要报官求赔偿。
两人相视一眼。
呵!
碰瓷佬!
“年纪轻轻不学好,净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把戏!”夙音提了马鞭,气焰嚣张地朝他走去。
一个泪眼婆娑地抬眸,另一个怨声载道地垂眸,双目一对,还没说出的丑话都卡在嗓子眼上,硬咽下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这遇见了。
“小姐,我在云桂小镇买了两份栗子糕,我曾和你说过,有份栗子糕被一个泼皮撞翻了,就是他!”夙音张口就是告状。
少年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不仅没有承认,还将脏水又泼了回去:“你才泼皮,明明是你自己打翻的。”
转过头再看向沈梨时,立马转变了态度,说起话来温声细语的,就连眼神都柔软了三分,“姊姊,你要相信我。”
“我呸!谁是你姊姊!”夙音挥鞭恐吓道,“别来这胡搅蛮缠,离我家小姐远些!”
少年睨了她一眼,不痛不痒地说了句:“姊姊人美心善,怎会有你这种举止蛮横的家仆?”
这可把夙音给气坏了,扬起长鞭就说要教训他,谁知惊到了马,放在车头的梳妆匣子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砸中了少年的左臂,血溅当场......
沈梨见状,下了马车,抽出梳妆匣子上的面板,一分为二,将它绑在少年的左臂的两侧,用来固定伤臂。
“今日闹这出,伤成这幅模样,应该也不是你所想,他日可不能再有此行径,不然,真送你去见官,让你尝尝刑罚的滋味。”
话落,少年仍是那副痴样:“春光流,含笑梨花羞,在我眼中,姊姊却比梨花娇。”
“人比花娇,”沈梨重复着说了一遍,落在他脸颊的手轻轻一勾,“有这么好看吗?”
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
沈梨颓丧一笑,一滴泪从眼角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慢慢滑落在侧,却被她反手勾去。
“小子,不跟你计较,你真当我是没长手的花瓶。”
“啪—啪—”
沈梨挥手就是干脆利落的两巴掌,扇得少年那张脸都偏到了一边。
“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打人怎么这般凶?”他接连退了两步。
明明身上都挂了彩,但唇角的弧度就没有落下来过,就算疼得忍不住晕了过去,还是保持着标准微笑唇。
“这小子好生奇怪,他......不会中邪了吧?”
夙音挑了挑眉,从兜里掏出几张符咒,选了张最厉害的他头上一贴,还不忘诵经“超度亡魂。”
“你见过哪个中邪的,能从云桂小镇追到这的?”
沈梨撩开他的衣服搜了搜身。
少年虽然穿了一身旧衣,衣上还缝有补丁,但衣袖和领口处没起一点毛边,全身上下虽然没有一点配饰,但靴子中却藏了一把短刀,刀柄上嵌有绿松石。
这个绿松石,在靖国只供贵族品鉴,在国更是极其罕见。就是想偷,也未必能有。
可他的刀上,却有四枚。
“把人抬到车上,先送去城中就医,”沈梨淡定地收回目光。
她倒要看看,四枚绿松石,谁有这么大的手笔?
“小姐,”夙音还是有所顾虑,“这个少年来路不明,确定要捎上他吗?万一......”
“万一他死了,官差断案,你能保证可以撇清关系吗?”
“......”
夙音一时语噎。
刚还和他争得面赤唇紫地,这会还得放下身段,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夙音难免有所抱怨。
挣扎片刻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将人抬到车上,火速赶往京都。
砰-
突兀地响起了一阵开砸声。
柞木棺材下陆陆续续抬出来一具死尸,以及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浑身上下虽没有首饰傍身,但这身衣裳的绣工面料,寻常的主家是置办不下来的。
“林嬷嬷衷心护主,勇气可嘉,赏三千两白银。”
他转动手中的扳指,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就出现两个穿便衣的武生,将人扛了下去。
“京都路途遥远,嬷嬷年事已高,又受了伤,行动必定多有不便,就先安置在客栈,待身体有所好转,再找人接回。”
他语气一顿,淡漠的目光扫了一眼站在身侧的胡文媛,扭头问,“阿姐觉得呢?”
胡文媛欣然回道:“表弟说得是。”
明明才经历一场大难,二人眼中没有丝毫疲惫,眼神中尽是奕奕神采。
一言一语,人道主义关怀备至,可在沈梨眼中,却像精明的狐狸,明晃晃地打着算盘。
什么行动不便,分明就是找借口想将人留在云桂小镇。
现在想想,也难怪。
胡老爷虽没子嗣,但一屋子的娇俏爱妾,当年,胡文媛在东街失踪,明面上是疏于照管,实际原因谁又能说得准呢?
与其,将一枚不分黑白的棋子放在身边,倒不如剔除干净,永绝后患。
“小女沈梨,见过胡小姐。”
沈梨大大方方地全了礼。
“沈梨,”胡文媛长甲轻划过面具上的獠牙,犹豫了半晌,又索然放下,“早听闻沈府嫡女尚在归途,却没想到在云桂小镇相识,说到底,都是缘分使然。”
不愧是商贾,客套话真是信手拈来。
“在蓟州时,曾收到过胡记商铺送的杏花糕,那时便记下,要同胡小姐道一句恭喜,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沈梨也不甘示弱。
杏花糕,她确实吃过,但也确实难吃。
迄今为止没有造成大把的亏空的原因,大概就是胡府产业巨大,为了其他生意,强行吃下这部分赔钱的买卖。
这也是为什么,胡文媛接手胡府生意后,先砍掉了这部分产业。
“沈小姐觉得味道如何?”胡文媛灵魂发问。
沈梨殷勤道:“难食,不光口感,还有买卖。”
“有趣,”胡文媛不怒反笑,将怀中的玉佩抛给她口中的表弟,“我可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它现在是你的了。”
“我这一生追求布上技艺,对吃食没什么讲究,阿父托人送了胡记糕点,我便匀了些给他,他偏说难食。我便与他打赌,若还有人敢当我面说,我便将这块玉佩送给他。”
后半句话,是特意解释给沈梨听的。。
“在下甚是喜欢。承让。”
他顺水推舟承下了这个人情,将玉佩挂在了腰间。
这玉佩,通体翠绿,玉雕的龙凤纹技艺卓绝,棱角处比较圆滑,应是经常把玩所致。
沈梨瞥眼过去,一开始是好奇,后来神色逐渐变冷,再看向他时,目光带有审视的意味在:这块玉佩......不是胡文媛和崔玉锦的定情信物吗?
难道,他就是崔玉锦?
那个勾结楼枭,骗取胡府万贯家财,害胡文媛孕中捉jian,最终死在荒野的胡府赘婿—崔玉锦。
“呵,”沈梨嗤鼻一笑。
还年头......当人渣也是门艺术。
“既然胡小姐安然无恙,沈梨先走一步,他日回京都再会。”
人难做,屎难吃,捞金的手段是真高明。
能谈论春花秋月讨人开心,又能花枝招展去投其所好,这个崔玉锦,年纪不大,道行不浅。
能从荷花池爬进许愿池里的王八,虽然不一定是只好王八,但一定是只有毅力的王八。
“呜呜呜呜,可算找到小姐你了,你要是出什么事,我怎么跟老夫人交代!呜呜呜呜~”
一个转身的工夫,夙音带着哭腔一腔英勇地撞进沈梨,或许是情绪太过于激动,先后踩了沈梨的左右两只脚。
“嘶,”沈梨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是现世报。
还是身旁“崔玉锦”眼疾手快搀了她一把,“沈小姐这身子怎么娇成这样,风一吹就倒?”
娇—
“呵,”沈梨皮笑肉不笑地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还极嫌弃地掸了掸他碰到的地方,“不用你扶!”
“还是扶一下吧。”
“还是扶一下吧。”
夙音和他异口同声。
“......”
沈梨表情一滞。
这丫头胳膊肘怎么还往外拐?
不是说不会哭吗?这次怎么哭得这么利索?
“真不必麻烦,”沈梨拎起抓着她手臂的五根手指,再次婉拒。
他反而搂得更紧了,“在下认为,还是有必要麻烦一下的。”
“......”
不是吧,不是吧,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是来逞能当英雄的,不是来挑起内部纠纷的。
这一拉一搂,胡文媛这只护食的老虎,不得把她撕碎了往肚子吞?
“你这样对得起你阿姐吗?”沈梨眼神质问。
他云淡风轻一笑,堂而皇之地问道:“阿姐,你的救命恩人受伤了,我送她去陈大夫那上药,你,不介意吧?”
“快些去吧,去晚了陈大夫可就休息了,”胡文媛还好意提醒。
此话一出,沈梨已经分不清楚,这个崔玉锦到底是想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故意让胡文媛争风吃醋,还是胡文媛对感情有天生的钝感力,或对崔玉锦的为人太过笃定,这才有了之后的悲剧发生?
其中,难道还有什么隐情,是沈梨不知道的?
“好,”不等沈梨反应,他已经一把将她抱上马,自己也跃身而上,“沈小姐是为救你才受的伤,明日进城,沈小姐托阿姐照顾了。”
“你放心,我的救命恩人,我自当照拂,”胡文媛意味深长。
这人一走,这场戏也陆续退场。
胡文媛捡起被摔得粉碎的鱼灯,攥着绣帕轻掩在鼻尖,轻晃了两下。
“你说,这个沈梨戴了面具,你家主子怎么就一眼认出,她就是蓟州那位的?”
“沈府养在蓟州的嫡女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这个消息早就传遍了京都,整个京都女眷谁不想见见这个沈梨到底长什么样?”
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他站在光影交接处,怀中抱了一柄剑,剑身刻有裴字,“难道,胡小姐不好奇?”
“好奇,”胡文媛勾了勾唇,“但我更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
过了许久,没听到他的回答。
胡文媛转身才发现,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一个个的,神出鬼没的。”
她摇头笑叹道。
正值中元节,灯火辉煌,人声鼎沸,车流如潮。
夙音嘴里嚼着新出炉的栗子糕,桌上还摆着三两样新买的琉璃盏,指着街上身穿白衣面戴鬼面具的队伍,说:“这是云桂小镇特有的抬棺戏,棺材内放置着鬼像,是对逝去亲人的纪念,也是对鬼魂的安抚和祈求。”
“抬棺戏,”坐在一旁喝茶的沈梨笑意更甚,喝完手中的茶,爽利地付了钱,“走吧,时辰快到了。”
上一世,胡文媛晚一日进京。
听说是途经云桂小镇时,恰好中元,被一口棺材砸伤了,幸好有随身的嬷嬷挡了一挡,伤得虽不重,但也躺了好些日子才得以下床活动。
其他细节沈梨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胡府赏了这位嬷嬷三千两白银。
对现在还没被何玉莲骗光身家的沈梨来说,也算不了什么,但胡府的恩情,对初入京的沈氏嫡女来说,却是求也求不来的。
“小姐,街上人人都戴有面具,你怎么能确定,哪位是我们要找的贵人?”夙音探头。
沈梨捏住她的小脸,迫她转了过来跟她对视,“她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不喜遮掩,虽一介女流,却胜过男儿。”
“鲜少听小姐这样夸赞他人,她必然是个极好的人。”
“你说得没错,”沈梨眼神深邃。
这样极好的人,有个好的结局,不应该吗?
不远处,花火缭绕,商贩扛着鱼灯穿梭在大街小巷。
一抹清亮的红袄绿边裙闯入视线。这女子身形纤细,头饰简洁干练,一根银簪低挽着,掏出三两银钱,买过商贩手中的鱼灯时,笑容淡淡,转身扎进了这出抬棺戏的热闹中。
“胡文媛,”沈梨视线尾随。
上一世,有幸见过。
沈梨曾请教过她如何挽发,却不想这一世再见,早已没了这闲暇兴致,有的只是编排不完的算计。
“稍后不论发生什么,你只管哭,问你什么,你说个大概就好,别一开口什么都说,记住没?”
沈梨将新买的寿州黄芽交到夙音手中,一路上虽步履匆匆,但每遇人潮,都会拽住夙音的衣角,以免走散。
夙音后知后觉:“哭?哭不出来怎么办?”
“哭不出来?”沈梨扶额,“哭不出来,我扣你月银!”
砰—
话音未落,抬棺戏特制的棺材砸在了地上,当场砸死了打头阵的鬼面人。
不知是谁喊了句“死人了”,被围堵在热闹地的人使劲往挤,不知缘由的局外人仍旧热衷于往拥,来回推搡间,棺盖竟打横飞了出去。
“光一块棺盖就重达六百公斤,上一世救了胡文媛的嬷嬷的八字是真硬!”沈梨脸色微沉。
彼时,棺盖摇摇欲坠。
沈梨心一横,摘下头上的发簪塞进了一商贩怀里,顺走了他的马。
“左手握缰绳,无名指插入两缰中间,抬起左腿,脚掌踩入马镫内......”
沈梨并不会骑马,现在也只是临阵磨枪,但僵硬的身体,不怎么熟练的上马动作,就连马都知道欺负这个新人,一直在原地打转。
她当机立断,拔下发簪朝马尾刺去,手法利落,出手狠绝。
“乖点。今日之后,我保你吃穿不愁。”
沈梨拽紧缰绳,意气风发地说道。
而后,她心一定,放低身体,重心一落,马一下子听懂了似的,轻轻打了个响鼻,一下子冲了出去。
“胡文媛!”
沈梨喊了一声。
眼见棺盖打横飞过来,可胡文媛仍旧提着鱼灯站在原地,冷眼望向她。
“走呀!”
见她没反应,沈梨一咬牙,当场选择弃马,朝她飞身扑过去。
身后,是柞木落地的声响。
沈梨眼睁睁看着怀中的胡文媛被人先一步拦腰抱走,她心急火燎地伸手去抢,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抱住她的腰身,身体失控直接撞进了对方怀里,她低头,却发现双脚已然离地。
这人,会武功。
沈梨心想不妙。
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没有把握就救人,也不怕引火烧身?”
嗓音清润又有点粗糙感。
他的下巴毫无顾忌抵在她的发间,沈梨甚至隐隐能感觉到他蠕动的喉结。
“救人本就是千钧一发时,哪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
双脚一落地,沈梨立马推开他,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的全貌。
浓眉鹰眼,肩宽腰窄,一袭玄青色长袍,明明是书生打扮,但腰封上配有一把短刀,里衣摸起来硬邦邦的,应该还穿了一身软甲衣。
这人,不仅会武功,还是个练家子。
“千钧一发吗?”他意犹未尽地抱着胳膊,耸肩笑,“我怎么觉得是别有用心呢?”
沈梨不答。
他笑意更甚,“马术不熟练,却敢从南街骑马到北街来救人,若没听错,你还叫她胡文媛?”
他视线从上往下,藏着审视的意味,许久才收回目光,朝站在后方的胡文媛扬了扬下巴。
“阿姐,这女子怕是你的旧相识!”
阿姐?
沈梨微微皱起眉头。
胡府人丁单薄,胡府传到胡文媛这一代,几乎就断绝了。
只听说有个不怎么成器的表弟,叫什么林琛成,真算起来,族谱上还得翻个七八九页,才能找到他的名字。
更有趣的是,这位林表弟体弱多病,只爱写诗,上骂朝廷,下骂市井,主张一个不剩都得罪,早年被迫封笔,被安排到乡间养病。
这人满身的心眼子,能用刀,还会轻功,和传闻中的林琛成八竿子打不着。
可不是林琛成,还能是谁?
“胡老爷找到亲生女儿,这消息早就传遍京都,有幸见过胡小姐的画像,这才施以援手,只是不想弄巧成拙,好在,有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沈梨攥着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挤了半天才挤出来的眼泪,恰似柔弱地跌进他的怀里,“不知,公子名讳?”
“在下不过无名小卒,入不了沈小姐的慧眼。”
他从容得往后退了一个身位,甚至还好心搀了沈梨一把。
沈梨见他心无旁骛地掸了掸肩膀,手臂上露出一截半指宽的疤痕,唇角一勾,更加笃定。
他,不是林琛成。
“公子不摘面具,怎能笃定你我不合眼缘?”她笑问。
话音未落,却被一道清丽的嗓音打断:“是沈首辅之女,沈梨吗?”
二人双双回头。
胡文媛轻咳道,“可有受伤?”
“托小姐的福,未曾受伤,”沈梨摇头,脸上写满了疑问。
她认识胡文媛,是因为有前世的记忆,在此之前,胡文媛并没有见过她,她怎么能笃定,她就是沈首辅之女沈梨?
不对......不对......
不是胡文媛,是他。
他先喊她沈小姐......
沈梨惊恐回头,恰巧对上他面具下深邃的眼眸,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他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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