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夜惊魂1997年的暴雨夜像一块浸透墨汁的棉布,将城北盘山公路裹得密不透风。
十岁的顾时安蜷缩在后座,额头抵着车窗看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水痕。
车载收音机里邓丽君的《甜蜜蜜》被雷声劈成碎片,司机老张突然猛打方向盘,黑色奔驰在湿滑路面划出扭曲的S型,车灯刺破雨幕的瞬间,顾时安看见对向货车刺目的远光灯如同猛兽张开的獠牙。
金属撞击声比雷声更先抵达耳膜。
挡风玻璃炸裂成万千星辰,顾时安本能地抬手护住眼睛,却感觉右手掌心被某种冰凉锐利的东西贯穿。
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臂蜿蜒而下,在真皮座椅上滴答成诡异的节奏。
他听见老张的呻吟混着雨声传来,鼻腔里充斥着汽油、血腥和雨水发酵的腥涩。
救护车顶灯的红光穿透雨帘时,顾时安已经数不清自己数了多少次心跳。
旋转的红色光晕在视网膜上烙下灼痕,让他想起去年生日宴会上那个失控的旋转木马——当时母亲穿着香槟色旗袍追在后面,水晶耳坠晃动的弧度与此刻救护车顶灯出奇相似。
穿橙色反光服的急救人员用液压钳切开变形的车门,碎玻璃随着震动簌簌而落,有几片嵌入他校服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沈家医馆的雕花木门被撞开时,檐角铜铃正被狂风吹出哀鸣。
八十岁的沈济棠放下捣药杵,老花镜滑到鼻尖,看见担架上少年苍白如纸的脸。
浸透雨水的西装面料下,那只血肉模糊的右手像被揉碎的玉兰花,玻璃碴在皮肉间闪烁如星屑。
老人枯瘦的手指搭上腕脉,檀木诊案上的铜制脉枕突然映出窗外闪电,将药柜上三百个黄铜拉环照得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