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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发表时间: 2025-04-10

向上攀爬的过程,是一场对肉体和灵魂的双重折磨。那条隐藏在“锈蚀绿洲”之后的秘密滑梯,将他们带入了远比想象中更深的地下,而此刻,他们正沿着一条锈迹斑斑、几乎垂直于地面的、仿佛通往另一个维度监狱的旋转铁梯,艰难地向上回升。每一级阶梯都覆盖着厚厚的、粘稠滑腻的黑色油污和不知名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霉菌,脚下一滑就可能坠入下方那深不见底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金属本身早已被岁月和......或许是更加诡异的时空应力侵蚀得脆弱不堪,每一次承重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仿佛随时会彻底断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混合了下水道腐败沼气、工业润滑油变质后的酸臭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金属本身在缓慢“流血”的冰冷腥气的味道。

林刻感觉自己的肺部如同被这污浊的空气糊住了一般,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灼烧般的痛楚。他几乎是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用来支撑下方几乎失去意识的老陈,同时还要时刻留意着脚下和手中那随时可能背叛他们的锈蚀金属。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的额头、脊背流下,与身上的污水、油污混合在一起,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在泥沼中挣扎的破布。他的手臂肌肉因为长时间的极限用力而酸痛欲绝,几乎要失去知觉。

零则如同一个不受重力影响的幽灵,攀爬在他们上方几米处,动作依旧是那么敏捷、高效、悄无声息。TA似乎对这种垂直、狭窄、充满危险的环境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驾轻就熟。偶尔,TA会从上方垂下一根坚韧的、不知用什么材料编织而成的细绳,帮助林刻将老陈向上牵引一段距离,但除此之外,TA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沉默,只是用那双隐藏在风镜后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上方和四周的黑暗,仿佛在倾听着什么,或者......防备着什么。

就在林刻感觉自己的体力即将耗尽,意识也因为缺氧和疲惫而开始模糊的时候,上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不再是那无尽延伸的、令人绝望的黑暗管道,而是一个......相对宽阔一些的、覆盖着厚重金属格栅的平台轮廓!一丝极其微弱的、并非来自下方污水管道的、带着某种......奇异能量波动的暗紫色光线,从平台格栅的缝隙中隐约透射下来。

“快到了......” 零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依旧是那种缺乏起伏的沙哑中性调,但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准备好......上面的‘空气’......不一样。”

林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老陈推上平台,然后自己也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瘫倒在冰冷坚硬的金属格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瞬间,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官体验席卷了他!

首先是空间感。这里不再是地下管道那种令人窒息的狭窄和压抑,而是一个......巨大!空旷!甚至......宏伟到令人心生渺小之感的庞大空间!高耸的穹顶消失在头顶无法估量的黑暗之中,只有几道极其遥远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病态而妖异的暗紫色光线,如同舞台的追光灯般,从极高处某些破损的结构裂缝或观测窗口投射下来,在弥漫着悬浮尘埃的空气中形成巨大的、倾斜的光柱,勉强勾勒出这个空间令人敬畏的轮廓。他们脚下的金属格栅平台似乎只是这个巨大空间边缘的一小部分,向着中央区域延伸出去,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如同远古巨兽骨架般的、巨大、沉默、覆盖着厚厚尘埃的机械结构阴影,它们静静地矗立着,仿佛已经沉睡了千万年,却又散发出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

然后是气味。不再是地下管道那种纯粹的腐败和恶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具有“工业感”和“能量感”的气味。浓烈的、仿佛某种大型电气设备过载后产生的臭氧味道;冰冷的、高纯度金属被长时间置于某种特殊环境中散发出的、略带甜腥的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某种高能量物质泄漏或燃烧后残留的、奇异的焦糊味。这气味并不好闻,甚至有些刺鼻,但它清晰地昭示着:这里,绝非自然形成的废墟,而是一个曾经承载着某种巨大力量和野心的、人造的......禁地。

最后,也是最震撼的,是声音。

一种低沉、缓慢、却又极具穿透力和压迫感的、如同某种远古巨兽心跳般的、有规律的“咚......咚......咚......”声,充斥着这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声音的源头似乎就在这个巨大空间的中央,或者说......下方更深处。它并非通过空气传播那么简单,每一次“咚”声响起,都伴随着脚下厚重的金属格栅地板、甚至周围的空气本身,发生一次清晰可感的、同步的震颤!林刻的“时感”更是如同被投入滚水般瞬间沸腾起来!那每一次“咚”声,都像是一次强烈的、定向的能量脉冲,如同水波般横扫整个空间,粗暴地干扰、扭曲着周围的时空结构!他眼前的景象,都随着那“咚咚”声的节奏,发生着极其细微但清晰可见的晃动、模糊、甚至......短暂的色彩偏移!仿佛整个空间都在那心跳声的驱动下,进行着一种痛苦而诡异的“呼吸”!

这种无处不在的、仿佛要将人的心跳、呼吸、甚至思维频率都强行同步的、带着绝对威压的“心跳”声,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理压力。林刻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每一次搏动都变得异常沉重和艰难,几乎要与那巨大的“咚咚”声同调。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再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他自己的意识和存在,都会被这恐怖的“心跳”彻底同化、碾碎。

“这......这他妈的......是什么声音?” 林刻挣扎着站起身,扶着旁边冰冷的、似乎也是某种厚重合金构成的墙壁(墙壁上布满了早已失去作用的指示灯和接口),声音因为之前的消耗和此刻的震撼而嘶哑不堪,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这声音......比他之前感受到的任何时空波动都要强大、都要......“基础”!仿佛是这个区域存在的根基!

“不是‘钟声’......” 零的声音也失去了之前的平静,在空旷的空间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被压抑的......敬畏?或者说是......恐惧?TA的身体紧绷,如同即将面对一场恶战的猎豹,那双隐藏在风镜后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快速而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片巨大的阴影。“这是......‘核心引擎’......还在运转的......能量脉冲声。”

TA顿了顿,似乎也在努力适应这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奥尔德里奇钟楼......它从来就不仅仅是一座报时的建筑。在‘大裂隙’之前很久,这里就是‘方舟计划’最重要的、也是最隐秘的实验场之一......代号‘普罗米修斯’。他们......那些旧世界的疯子......试图在这里......建造一个前所未有的、能够直接干涉、‘锚定’甚至......‘驾驭’时间本身的终极装置!一个......人造的‘时间之神’!”

“这个声音......” 零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动了某个沉睡的巨灵,“就是那个彻底失控、引发了‘大裂隙’(至少是主要原因之一)、但却......奇迹般(或者说诅咒般)没有完全熄灭的......‘引擎’残骸,所发出的、最后的心跳!”

方舟计划!核心引擎!驾驭时间!普罗米修斯!

这些如同神话传说般的词语,如同九天落下的惊雷,狠狠劈在林刻和老陈的灵魂深处!老陈更是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混杂了极致恐惧、病态狂热、难以置信以及......某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复杂光芒!他挣脱开林刻下意识伸出的搀扶之手,如同一个虔诚的朝圣者般,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扑到附近一面相对完整的、似乎是某个巨型控制设备外壳的墙壁前。

那墙壁由某种泛着暗淡银灰色光泽的特殊合金构成,表面异常光滑,却又蚀刻着无数极其复杂、极其精密、充满了非欧几何美感的奇异纹路和符号。老陈伸出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的手指,如同抚摸着失散多年的情人一般,小心翼翼地、近乎痴迷地抚摸着那些冰冷的纹路。

“是了......就是它......错不了!” 老陈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嘶哑,甚至带着一丝哭腔,“这个能量传导回路的设计......这种超弦理论的具现化符文......还有这个标记!!” 他指着墙壁一角一个极其隐蔽的、由三个同心圆和一道闪电组成的复杂徽记,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这是......这是‘方舟计划’最高安全等级!‘时序稳定器’项目的核心代号!!‘普罗米修斯之心’!!我......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存在于绝密档案和理论推演中的、一个近乎疯狂的、不可能实现的构想!他们......他们竟然......真的把它造出来了?!而且......还......还启动过?!”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林刻和零,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大裂隙’......那场毁灭了旧世界、撕裂了时空的浩劫......难道......难道真的就是因为......这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试图染指上帝权柄的‘普罗米修斯之心’......彻底失控......才导致的?!”

“嘘——!!!” 就在老陈因为激动而声音越来越大、即将说出更多可能触及禁忌的猜测时,零猛地一个闪身,出现在他身边,用一只带着手套的手,毫不客气地捂住了他的嘴!同时,TA另一只手指向了远处、那些如同沉默山峦般的巨大机械装置的阴影深处!

“别发出太大声音!蠢货!” 零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严厉和警告!“这里......‘醒着’的东西......可不仅仅只有那个该死的‘引擎心跳’!!”

林刻立刻将自己的“时感”顺着零手指的方向延伸过去!瞬间,一股冰冷的、毫无生气的、却又带着某种......绝对秩序和致命危险的波动,清晰地传入了他的感知!

在远处那些巨大、黑暗、结构复杂的机械装置之间,在那些如同钢铁丛林般的阴影里,有几个......不,是十几个......甚至更多......大约有一人多高、整体形态酷似某种放大了无数倍的、长着多条金属节肢的蜘蛛、但其构成却完全是冰冷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和裸露在外的、不断旋转啮合的复杂齿轮的......机械造物!

它们移动缓慢,动作带着一种......极其僵硬、却又精准无比的韵律感,仿佛是某种古老钟表内部的零件活了过来。它们没有明显的“头部”,取而代代的是一个镶嵌在躯干顶端的、如同独眼巨人般、不断三百六十度旋转扫描的、闪烁着不祥红光的巨大光学传感器!它们的金属节肢末端并非简单的支撑结构,而是闪烁着危险电火花、如同手术刀般锋利的切割器,或者......是某种能量武器的发射口?

最诡异的是......它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节肢的抬起落下、每一次传感器的旋转、甚至每一次内部齿轮的啮合声响......都似乎与那无处不在的“咚......咚......咚......”的引擎脉冲声,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完美的同步!仿佛它们并非独立的个体,而是那个巨大“心脏”延伸出来的、忠实执行着某种古老程序的......提线木偶!是这个巨大、死亡、却又在以某种方式“活着”的机械坟墓的......忠诚守卫!

“是......‘齿轮回响’......” 零的声音如同冰渣般寒冷,TA死死地盯着那些正在缓慢靠近的机械蜘蛛,“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全自动化的维护和......防御机器人。它们的中央控制系统......很可能在‘大裂隙’或者引擎失控的时候就被彻底摧毁了......但是,它们最核心的运作逻辑和巡逻指令......却被那个该死的引擎脉冲以某种方式......强行‘刻录’、‘固化’了下来......变成了......只知道按照固定的、与脉冲同步的模式进行巡逻、并且......清除一切被它们判定为‘时空异常’或者‘入侵者’(也就是我们这种倒霉蛋)的......机械幽灵!”

“千万!千万不要被它们那个红色的‘眼睛’扫描到!” 零的语气急促而严厉,“它们的感知能力可能因为年代久远和时空干扰而大幅下降了......但一旦被锁定,它们内置的武器系统......虽然老旧,但绝对是‘方舟计划’级别的!威力足以瞬间将我们汽化!而且......更麻烦的是......它们的攻击......或者我们反击时产生的能量波动......很可能会引发这个区域内其他未知的、沉睡的防御机制......或者......唤醒某些......比这些铁疙瘩更难对付的......‘老东西’!”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再次淹没了林刻和老陈!他们刚刚逃离了“时鬃兽”的追杀和“时间守卫”的围剿,本以为终于可以喘口气,却没想到......立刻又陷入了另一个更加诡异、更加危险的境地!

他们立刻压低身体,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匍匐着,躲到了一排如同小山般高大的、布满了早已熄灭的指示灯和凝固在各种奇怪刻度上的指针的巨型控制台后面。厚厚的灰尘覆盖在控制台的表面,仿佛一层灰色的积雪,无声地诉说着此地被遗弃的漫长岁月。

那些“齿轮回响”似乎真的如同零所说,感知能力并不算顶尖。它们依旧保持着那种缓慢、僵硬、与引擎脉冲同步的步伐,沿着固定的、似乎是预设好的路线,在巨大的机械装置之间穿梭、巡逻。它们那巨大的红色独眼不断旋转扫描着,投射出扇形的、如同血液般猩红的光束,缓缓扫过地面和墙壁。只要小心地隐藏在那些巨大机械或控制台的阴影里,并且......完美地把握住它们巡逻的间隙和扫描的死角,暂时......似乎还是安全的。

“我们......现在怎么办?” 老陈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他紧紧抓着林刻的胳膊,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现在......在这个该死的‘钟楼’的......最底层,也就是基座动力区。” 零迅速摊开那张TA自己绘制的、用某种防水耐磨材料制成的简陋地图,借着微弱的冷光灯仔细查看,同时还要时刻留意着远处那些巡逻的机械蜘蛛的动向。

“这里......连接着那个失控引擎的核心冷却系统(如果它还有的话)和......早已枯竭或被切断的能源供应管道。我们要去的地方......那个‘时间漩涡’的核心......还有......你妹妹可能被困的地方......” TA的目光转向林刻,手指用力点在地图上一个不断向上延伸的、标记着几个巨大问号和骷髅头符号的区域,“在......上面。在真正的、承受着最大时空扭曲的‘钟楼’主体结构里。靠近那个......连我也只敢远远窥视过一次的、真正的‘悖论奇点’。”

TA的手指最终停留在地图边缘一个向上箭头标记的地方,那里潦草地写着几个字:“主升降梯井(已彻底损毁,结构坍塌)”和旁边一个更小的、蜿蜒曲折的线条,标记着:“紧急维修通道(极度危险,时空不稳定)”。

“主升降梯早就不能用了。唯一的通路......就是那条紧急维修通道。” 零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但是......从这里......到那个通道入口......我们需要穿过这片布满了‘齿轮回响’和未知陷阱的动力区。而且......”

TA抬起头,隐藏在风镜后的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冰锥,直刺林刻的内心深处。“你的‘时感’......在这里......会持续受到那个该死的引擎脉冲的强烈干扰和压制。你......还能像之前那样......‘倾听’吗?你还能......分辨出那些隐藏在脉冲噪音之下的、真正的危险和......可能的路径吗?”

林刻闭上眼睛,再次尝试着去感受。确实,那如同巨兽心跳般的“咚......咚......”声,像一层厚重无比、不断震颤、充满了干扰能量的背景噪音,将他好不容易才掌握了一点技巧的“时感”彻底淹没了大半。他感觉自己的感知如同在狂风暴雨中、信号时断时续的劣质收音机,很难再清晰地捕捉到那些细微的“时空流向”和“危险旋律”。每一次尝试去“穿透”那脉冲噪音,都会带来一阵阵更加剧烈的头痛和精神反噬。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他还能退缩吗?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他睁开眼睛,眼中虽然充满了疲惫和血丝,却也燃烧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和疯狂。

“我......” 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我可以......试试!零......你刚才说......要找到它的‘节奏’......对吗?是不是......我不能再把它当成纯粹的‘干扰’了......而是......必须把它......也当成这个环境‘背景’的一部分?试着......去理解它的规律?甚至......利用它的规律?在它每一次脉冲的......那个极其短暂的......‘寂静’的间隙......去感知......其他的?”

零沉默了片刻。TA似乎没想到林刻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还能做出如此敏锐的(虽然也极其危险)的判断。

过了几秒钟,TA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中似乎......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近乎赞许的意味?

“有点意思......‘外来者’......你的大脑......似乎比我想象的......转得更快一些。没错。” 零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但似乎多了一点不同的东西,“这里的‘主旋律’......这个舞台的背景音乐......就是那个该死的引擎脉冲。你......要么学会......踩着它的‘鼓点’起舞,在它的节奏缝隙中穿梭......要么......就被它那无处不在的震颤,彻底碾碎成......时间和空间上的尘埃。”

“没有......第三种选择。”

于是,一场在充斥着远古机械心跳、徘徊着钢铁幽灵、隐藏着未知时空陷阱的巨大金属坟墓中的、极其惊险、也极其诡异的潜行与......教学,开始了。

零,如同一个经验最丰富、最冷酷的猎手,凭借着TA对这片区域(或许是过去的记忆?或许是某种超越感官的直觉?)的惊人熟悉,以及对那些“齿轮回响”巡逻规律和感知死角的精准把握,如同鬼魅般在巨大的阴影和复杂的机械结构之间,无声地穿梭,寻找着前进的道路。

而林刻,则紧紧跟在TA的身后,一边几乎是拖拽着精神恍惚、但求知欲(或者说作死欲?)却异常强烈的老陈,一边将自己全部残存的精神力,都投入到了那场与“引擎心跳”和自身“时感”的、痛苦而危险的搏斗之中。

他开始尝试着,不再将那“咚......咚......”的脉冲视为纯粹的、需要屏蔽的噪音。他开始......强迫自己去适应它,去感受它每一次震颤的强度、频率、以及......其中蕴含的能量流动的细微变化。他将其想象成一个巨大无比、永恒不息的节拍器,将自己的呼吸、心跳、甚至......思维的节奏,都尽可能地向其靠拢。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也极其危险的过程。好几次,他都因为无法完美同步,而被脉冲带来的时空震荡反噬,眼前发黑,喉头发甜,差点当场吐血。但每一次失败,都让他对那“节奏”的理解,加深了一分。

然后,他开始尝试着......在两次脉冲之间,那仅仅持续零点几秒、甚至更短的、相对“寂静”的间隙里,将自己那如同探照灯般的“时感”,如同闪电般、精准地投射出去!去捕捉周围环境中,那些隐藏在巨大背景噪音之下的、更细微、更危险的波动——

比如,前方不远处,一块看似完好的金属格栅地板下方,空间结构正在发生着极其微小的、如同水波般的扭曲,一旦踩上去,很可能会被卷入一个微型的空间断层!

比如,左侧一个巨大的、如同蜂巢般的冷却塔(早已停止工作)的阴影里,残留着一股极其强烈的、充满了痛苦和怨恨的负面情绪“回响”,靠近的话很可能会引发精神污染!

比如,右前方一条看似可以通过的维修通道里,时间流速正在以一种极高频率、毫无规律的方式随机跳跃、闪烁,任何进入其中的物体都会在瞬间经历老化、还原、再老化的恐怖循环!

每一次成功的“倾听”、预判和规避,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都伴随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濒临极限的高度专注。他们必须完美地计算好自己的移动速度、隐藏时机,既要避开那些巡逻的、如同死神般精准的“齿轮回响”的扫描红光,又要躲开那些隐藏在环境中的、更加诡异和致命的时空陷阱!

好几次,他们都与死神擦肩而过!一次,一道猩红的扫描光束几乎是贴着林刻的后背扫过,他甚至能闻到那光束中蕴含的、足以烧焦金属的高温!另一次,他们刚刚躲到一个巨大的齿轮装置后面,下一秒,一个“齿轮回响”就迈着它那与脉冲同步的僵硬步伐,从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经过,其金属节肢落下时产生的震动,让躲藏的他们都感觉心脏一紧!还有一次,林刻凭借着在脉冲间隙捕捉到的、一丝极其微弱的预警,猛地拉住了正要踏上一段看似安全走廊的零和老陈,就在他们停下的瞬间,那段走廊前方的空间......如同破碎的镜子般,瞬间碎裂、塌陷,露出了后面一片翻滚着混沌能量和时间碎片的虚空!如果他们刚才踏入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干得......还算......不错......” 连零都忍不住在一次险之又险的规避后,用一种近乎自语的、带着一丝惊讶的语气说道,“你这个‘外来者’的......‘适应性’......似乎......比我预想的......要强上那么一点点......至少......暂时还没死......”

在经历了不知多少次这种令人心脏骤停的险境,在林刻感觉自己的大脑神经都快要被彻底烧断、精神力已经如同风干的海绵般、再也榨不出一丝一毫之后......

他们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这片如同钢铁迷宫和时空雷区般的、危机四伏的基座动力区!

最终,他们抵达了地图上标记的那个位置——一处相对狭窄、但却异常高耸、仿佛要刺破上方无尽黑暗的、巨大无比的垂直通道入口!

这个入口与周围那些冰冷、精密、充满了“方舟计划”风格的金属结构截然不同,它显得更加......粗糙、原始、充满了应急工程的痕迹。通道内壁似乎是由某种更加坚固、更加耐腐蚀的特殊岩石(或者人造材料?)构成,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梯、粗大的管道、纠缠不清的线缆束,以及......一些更加古老、更加模糊不清的、似乎不属于“方舟计划”的......涂鸦或标记?

这里......似乎是独立于主体动力区之外的、一条被强行开凿或改造出来的......紧急逃生或维修专用通道。

入口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散落着十几具早已化为白骨的尸骸!有些尸骨还穿着破烂不堪的、明显属于旧时代的衣物或......某种制服?(或许是“方舟计划”的工作人员?还是更早的探险者?)他们似乎都是在试图向上攀爬的过程中,遭遇了某种恐怖的变故,最终......永远地倒在了这里。他们的姿势扭曲,骨骼上甚至还残留着被强酸腐蚀或高能武器灼烧的痕迹。

而在入口旁的岩壁上,用某种早已干涸发黑的、类似血液的液体,或者......是用某种能够自体发光的、诡异的涂料,写着几行歪歪扭扭、充满了绝望和疯狂的警告语:

“向上......即是时间的尽头......即是深渊......”

“钟声......在呼唤......也在......吞噬......”

“时间......会说谎......勿信......一切回声......”

“逃......趁你......还‘是’你......”

这些充满了不祥预兆的文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一个看到它们的人的心头。

“就是这里了......” 零站在这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通道入口,抬头仰望着那深不见底的、仿佛连接着地狱最高层的黑暗,TA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是一种连TA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深的忌惮。“从这里上去......就是真正的‘钟楼’主体了......是承受着‘普罗米修斯之心’失控后、最直接、最狂暴的时空扭曲的核心区域......”

“上面的时空结构......比这里混乱一百倍......不,一千倍!‘故障区域’......‘悖论奇点’......无处不在!而且......” 零的声音微微发颤,这在TA身上是极其罕见的,“根据那些......为数不多的、活着(或者说,是‘扭曲着’)从上面逃下来的人留下的只言片语......据说......上面还有一些......更加古老、更加恐怖、更加......无法用我们的理智去理解的......‘存在’......它们......或许是被‘大裂隙’从其他维度卷入的‘访客’......或许是‘方舟计划’那些禁忌实验失控后产生的‘孽子’......也或许......是时间本身因为过度扭曲而......‘诞生’出的......‘怪物’......”

“它们......被困在上面......或者说......与那里的混乱时空......‘寄生’、‘融合’在了一起......”

零缓缓地转过身,那双隐藏在深色风镜后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了林刻和老陈的身上。

“现在......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TA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颤的冰冷,“转身......回到下面......想办法离开这个该死的基座......回到地面......找个没人知道的角落躲起来......忘记你们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忘记那个钟楼......忘记那个‘漩涡’......或许......你们还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像个......‘正常’的废土幸存者一样......”

“但是......” TA的语气猛然一沉,如同万年寒冰,“如果......你们选择......踏入这条通道......选择......继续向上......”

“那就做好......永远迷失在无尽的时间迷宫里,被悖论和疯狂彻底吞噬......或者......变成那些墙壁上警告语所说的......不再是你自己的......某种......‘东西’的准备。”

“做出......选择吧。”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通道入口。只有远处那“咚......咚......”的引擎心跳声,如同命运的丧钟,在无情地敲打着。

老陈的眼中,燃烧着如同飞蛾扑火般的、近乎病态的狂热光芒。对于一个将毕生都奉献给探寻历史和未知奥秘的学者来说,眼前这个通往“方舟计划”核心秘密、通往时间终极奥秘(哪怕是毁灭性的奥秘)的入口,本身就具有着无法抗拒的、致命的吸引力。死亡?疯狂?相比于能够亲眼见证那一切,这些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我......”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必须上去!‘普罗米修斯之心’......‘时序稳定器’......‘大裂隙’的真相......所有答案......都在上面!就算......就算是死......我也要......亲眼......看到!”

而林刻,则下意识地、紧紧地握住了胸前那个早已失去了原本光泽、却依旧散发着微弱暖意的海豚吊坠。他感受着吊坠上传来的、那仿佛跨越了时空阻隔的、属于妹妹薇薇的微弱联系。他想起了巴图和阿虎临死前的嘱托,想起了零刚才那番近乎残酷却又蕴含着某种深意的教导,想起了自己刚刚掌握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能够“倾听”时墟的能力......

退缩?苟延残喘?忘记一切?

不。

那从来......都不是他的选项。

他的目光,穿过眼前的黑暗,仿佛看到了在那无尽扭曲与危险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等待着他去拯救。

“我们......上去。”

林刻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但其中蕴含的决心,却如同最坚硬的钻石,足以斩断一切犹豫和恐惧。

零深深地、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那目光中似乎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惊讶、赞许、怜悯、或许......还有一丝同类的认同?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归于平静。

TA缓缓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一个字。

转身,第一个,踏入了那条通往未知、通往危险、也可能......通往某种形式“终结”的、向上延伸的、无尽的黑暗通道。

基座内部那沉闷而富有规律的引擎回响,被他们逐渐抛在了身后。但这如同巨兽心跳般的钟声,却仿佛已经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入了他们的灵魂深处,无声地预示着......

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更加疯狂、更加诡异、更加颠覆认知的......

时间的真正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