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所站岗,帽檐上的冰棱子结得比筷子还长,呵出的白气瞬间冻成霜花。
“后来呢?”
我裹着被子问,鼻尖冻得通红。
他突然沉默了,半天才说:“后来班长把唯一的热水袋塞给我,自己的脚趾头却冻得发黑,退伍时截了两根脚趾。”
窗外的蝉鸣突然静了,爸爸的背影在墙上拉得老长,像棵被风雪压弯的松树,却始终倔强地挺着枝干。
我伸手摸他的胸口,那里有块淡淡的疤痕,是当年藏馒头时被焐出来的。
“疼吗?”
我问。
爸爸笑了,笑得眼睛眯成缝:“不疼,想着家里有个等着爸爸的小棉袄,啥疼都忘了。”
他的手指划过我手背,比冰棍还凉,却让我心里暖暖的。
那个夜晚,我梦见爸爸穿着军装在雪地里站岗,帽檐的冰棱子滴下水珠,砸在汇款单上,晕开一个个 “平安” 的字样。
三、水泥厂的粉尘(1995 年冬)水泥厂的大烟囱整日吐着灰黑色的烟,像条永远吃不饱的黑龙。
爸爸的蓝色工装裤穿了三年,早褪成了水泥的颜色,每天下班回家,他都要在门口的青石板上狠狠跺脚,震落裤腿上的粉尘,却怎么也洗不掉指甲缝里的灰白 —— 那是深入肌理的印记,像岁月刻下的印章。
妈妈总说,爸爸的指甲盖永远泛着青灰色,像沾着永不褪色的乡愁。
“老陈又去顶班了?”
邻居王阿姨来借蜂窝煤,看着妈妈在井边搓洗爸爸的工作服。
衣服上的补丁摞着补丁,领口磨出的毛边在寒风里抖动。
妈妈笑笑,搓衣板上的肥皂泡堆成小山:“年轻人嫌下车间脏,他总说自己是党员,该带头。”
可我知道,爸爸的咳嗽声越来越重,深夜里常咳得床板直颤,他怕吵醒我和妈妈,就躲进厨房,用毛巾捂住嘴,压抑的咳嗽声像破旧风箱在响,惊飞了梁上的燕子。
那年冬天特别冷,电视里播着尘肺病的纪录片,画面里的工人戴着厚重的防毒面具,像一群沉默的钢铁战士。
妈妈盯着屏幕突然哭了,转身把爸爸的工作服摔在地上:“你不要命了?
那些粉尘吸进肺里,就是一辈子的病根!”
爸爸蹲在地上捡衣服,背影像张绷紧的弓:“没事,我身体好,当年五公里越野跑第一呢。”
他抬头时,眼角的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