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兰稚齐晏清的其他类型小说《娇妾乖又媚,侯爷温柔宠兰稚齐晏清》,由网络作家“且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早,小汐看着桌上那食盒,有些好奇,打开来看,里面的汤已经冷了,似原封未动。“姑娘,这是......”“倒了吧。”兰稚看都懒得看一眼,转头问:“小汐,有件事你能不能帮我?”兰稚将小汐拉到背人处,慎重道:“昨日我估算了一下,从他们关押我小妹的地方,到侯府,需要半盏茶的路程,只要在这个距离之内,以侯府为圆心,便能找出可疑之处。”“可就算找到了,这么多地方,怎么确定啊?”小汐疑惑。“这个不难,侯府地处贵界,并非市集混杂之处,半盏茶路程之内,能藏人的地方不多,想来至多不过是些茶馆,衣料首饰铺子,常出入的也都是贵人,只要缩小了范围和目标,我另有法子。”兰稚笃定分析。小汐想了想,缓缓点头:“有道理,不过奴婢不负责采买,出门的机会也不多,这事还得...
《娇妾乖又媚,侯爷温柔宠兰稚齐晏清》精彩片段
一早,小汐看着桌上那食盒,有些好奇,打开来看,里面的汤已经冷了,似原封未动。
“姑娘,这是......”
“倒了吧。”
兰稚看都懒得看一眼,转头问:“小汐,有件事你能不能帮我?”
兰稚将小汐拉到背人处,慎重道:“昨日我估算了一下,从他们关押我小妹的地方,到侯府,需要半盏茶的路程,只要在这个距离之内,以侯府为圆心,便能找出可疑之处。”
“可就算找到了,这么多地方,怎么确定啊?”小汐疑惑。
“这个不难,侯府地处贵界,并非市集混杂之处,半盏茶路程之内,能藏人的地方不多,想来至多不过是些茶馆,衣料首饰铺子,常出入的也都是贵人,只要缩小了范围和目标,我另有法子。”兰稚笃定分析。
小汐想了想,缓缓点头:“有道理,不过奴婢不负责采买,出门的机会也不多,这事还得找个男丁来做,刚好门房的阿春与奴婢有些私交,奴婢叫他帮忙!”
“可以吗?”兰稚谨慎问。
小心笑道:“放心,阿春对奴婢言听计从,奴婢定叫他管严了嘴!”
“好,小汐,麻烦你了。”兰稚拉着小汐道。
今日齐宴清参朝,不在侯府,府上甚是平静。
可兰稚总觉得这平静之中,似有暗潮汹涌,小时候常听隔壁卖鱼的爷爷说,出海捕鱼时,暴风雨来临前夕,海面总是格外的风平浪静。
园子外的垂廊下,少有下人经过,孙姑姑掌好了眼,将附近要路过的丫头都撵远了,兰锦慧才低调地走进了亭中。
“锦慧?怎么才过来,害我好等。”
男人看见兰锦慧,眼前一亮,赶紧起身去扶。
兰锦慧厌嫌打开他的手,独自坐去边上:“注意分寸。”
男人不怒反笑,嗅着掌心里的那抹留香,柔声递过脸:“怎么,冷了我这些年,终于想通了?”
“贺简仁,你别少白日做梦啊,我心里只有宴清一人,当年是,现在也是。”兰锦慧冷着一张脸,将自己的帕子从他手里抽出来。
“那你叫我单独见面做什么?搞得神神秘秘,害我激动了一晚上......”
贺简仁扫兴道。
兰锦慧要用他,也不好对他太苛刻,放软了声音:“我自知你待我情深义重,可我这辈子算是还不了你了,总得想个法子补偿补偿吧。”
“瞧瞧,还得是我的慧儿心疼我,你想怎么补偿?”贺简仁往前倾过身子。
兰锦慧忍着嫌弃用手指将他推开,勾起唇角:“昨夜如何?”
贺简仁想起昨晚,脸色的喜色一扫而空:“别提了,你那妹妹倔的很,不肯叫我进门,我怕若硬闯,她真的喊起来,惊动了人不好,就先走了。”
“你抓紧吧,我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自不用她顶着照顾我的名头留下,这府上容不得她。”
“你要把她赶回去?”贺简仁眼珠子一转,“那你还等什么?这侯府之内不好下手,等她出了府,我才有机会不是?”
兰锦慧思索一番,暗暗点头:“好像有点道理,行,趁着今日夫君不在,等我回去就叫她走。”
“我瞧她表面上软性子,骨子却像是个硬的,万一出了事......”
兰锦慧随意摆手:“既是送你的,随你怎么处理,不过最好是别叫她死的太快,万一她不从,真出了事,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别叫人发现就是,这种事你顺手,你就看着办吧。”
春杏阁内,小汐刚把饭摆上,就有人昂首阔步地进来了,也不敲门,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直往内室闯。
“表公子!”
小汐瞧见,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拦上前去行礼。
贺简仁敷衍点点头,将小汐推开,走到桌边坐下:“怎么就吃这些?”
兰稚匆匆系上面巾,见他进来,“腾”地一声从圆凳上起身:“公子来了怎么也不敲门?再说公子擅入外女居所,只怕有所不妥,不合礼数......”
“什么礼不礼的?侯夫人是我姨母,我母亲是她亲姐姐,这侯府是我姨母的家,自然也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去哪。”
贺简仁满不在乎地拿起一块点心,往嘴里送:“还有,不是说了叫我表哥,什么公子公子的,多生分!”
兰稚哼笑一声,没理会。
“嗯,不好吃,走吧兰妹妹,我知道一家点心铺,尤其是早点做得格外好,表哥带你去尝尝如何?”
“多谢表哥,我吃这些挺好的,不用麻烦了。”兰稚婉拒道。
“不麻烦不麻烦,走,我带你出府转转,整日窝在这侯府有什么意思。”
贺简仁说着,竟直接起身抓了兰稚的手腕往外拉。
“表公子!”
小汐急忙上前阻拦:“姑娘身子弱,郎中嘱咐过不要去外面染风寒,且万一少夫人那有什么吩咐,等着姑娘照顾,找不见人多有不好的......”
贺简仁被她抓得烦了,直接抬手把她甩开,一脸的不耐烦:“滚开!”
小汐被甩了一个踉跄,后腰重重磕在柜子上,疼得半天没缓过气儿。
“小汐!”兰稚一急,想要扒开贺简仁的手过去查看,可她力气小,早就被贺简仁给攥死了。
“来人!来人啊!”
事出紧急,兰稚只能一边挣扎一边喊,可喊了大半天,却一个人影也没有,可见这周围的人早就被支开了。
齐宴清不在府上,兰锦慧有意纵他,这登徒子又是侯夫人的亲外甥,兰稚竟不知该叫小汐找谁帮忙了......
情急之下,兰稚尽量抓住一切重物,试图与他抗衡:“公子三思!我......我虽身份低微,可我娘也是......”
“你娘是个外室,你至多算个丫鬟,你在兰家人微言轻,在这侯府更无人可依。小可怜儿,你就别挣了,顺着表哥,表哥定亏待不了你的。”贺简仁邪祟一笑,直接断了她的念头。
贺简仁把她的家世背景摸得清清楚楚,况且他说得也没错,自己命如草芥,无人庇护,在这世上可有可无,这些所谓的威胁警告,在他面前,实在苍白无力。
一时间,兰稚犹如任人践踏的蝼蚁,被搪塞的哑口无言。
“住手!”
日薄西隅,天光将尽。
夕阳下的少女舞姿轻灵,步步生莲,腰肢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似春燕,似碧蝶,飘摇曳曳。
“好!”
也不知是哪一个率先打破沉寂,起了喝彩的头,周遭那些酒过三巡的男子,也跟着连声叫好。
亭内诸女这才留意到上面的男人们正瞧着,一个个惊诧之余,脸上的颜色或青或红,当真是比那落日的余霞还要多彩。
兰稚听到头顶上的声音,似被吓到了,脚一扭跌在地上,又速速爬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缩在边上不知所措。
男客们眼瞧着下面的风景更加别致,接二连三地从山上赶着下来,往凉亭这边走。
兰锦慧一眼就看到齐宴清也在其中,羞恼呵斥兰稚:“杵在这做什么,嫌不够丢人吗?还不快滚下去!”
“是......”
兰稚慌里慌张地想要走,不料竟被一男子率先堵住了去路,那双醉醺醺的眼睛,都快掉到兰稚的怀里去了。
“小美人儿,别急着走啊,刚才一舞,实为天人也,何不再舞一段,给哥哥们助助兴?”
他说完,随后下来的众男客也跟着起哄,显然是把她当做侯府内取乐的舞姬了。
“我......”兰稚被一群男人围着,只顾着紧张害怕,舌根都是僵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更有甚者借着酒意,趁着人多,往兰稚的腰上偷偷捏了一把,疼得她闷哼一声,泪花都出来了。
“要取乐去歌舞司,侯府不是你们的风流所。”
人堆儿忽伸出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兰稚稳稳拉到身后护着,脸上的神色是说不出的难看。
“谢谢姐夫......”兰稚躲在齐宴清的身后,蚊蝇般地唤了一句。
齐宴清藏着宝贝一般,将小小的她遮了个严实,任谁多往他背后瞧一眼,都会被他刀子般的目光给挡回去。
“时辰也不早了,府上备了家宴,诸位自便。”
本就是侯夫人办的后宅春宴,倒也不是什么大席面,前来赴宴的多半是看着侯爷的面子,陪着自家女眷来的,齐宴清这逐客令一下,也没人厚着脸皮再留了,泱泱散了席。
兰锦慧坐在亭子里,全程瞧着齐宴清紧张兰稚的样子,心里被生生揪成了一个团。
“大公子,少夫人,侯夫人在正厅备了家宴,请二位过去。”
传话丫头见这里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才小心上前来。
“知道了。”
兰稚这才从他身后出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弱弱道:“那......那我先回了。”
齐宴清还没说话,那丫头又补充了一句:“侯夫人还说,请兰姑娘一同去。”
“啊?什么?”兰稚还当是自己听错了,直到看见丫鬟笃定的目光,才敢相信是真的邀了她一同前去。
“兰稚不敢!兰稚身份低微,又是外亲,怎配入侯府家宴,烦请姑娘帮我谢过侯夫人美意。”
兰稚心头微沉,忙声婉拒。
从偏房失火到现在,也有些时日了,府上平白多了一位外戚,主人家不会没消息,只不偏不倚,赶在今日这个时候邀她去赴宴,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的。
“是啊,我这小妹自幼长在外面,不懂规矩,叫她去做什么,冲撞了母亲多有不好的。”
兰锦慧被孙姑姑扶着,一瘸一拐走过来,顺势挽上了齐宴清的手臂,与他紧紧贴着。
“姑姑,把五姑娘送回春杏堂吧,她跳了这么久的舞,想来也累了,得休息休息才是。”兰锦慧眼神警告兰稚,叫她不准多嘴。
传话的丫鬟看兰稚拒绝了,少夫人又不愿,心里盘算一番,打量着去回话。
不想齐宴清却道“齐家世代簪缨,没这么多规矩,既然母亲叫了,同去就是,刚好姨妹至府多日,还没同母亲请过安。”
齐宴清说着,默默拿开了兰锦慧那双紧抓着他的手。
“夫君!”兰锦慧见他此举,用着撒娇的语气埋怨道,“人家身子不便,你也不扶着点自己夫人,哪有你这样做夫君的!”
可她的讨好,并未换来齐宴清什么好脸色,反而更加阴沉了:“身子不便在屋子里好好养伤就是了,闹了这么一出,丢的可是侯府的脸面,你还是好好想想,待会儿见了母亲,你该作何解释吧。”
兰锦慧刚刚被气昏了头,被训斥了一顿,清醒过来,也是后怕,想要跟齐宴清认个错,叫他帮着说说话,可抬头时,他早就走了。
兰稚借口更衣,先回了春杏堂。
换了最常穿的衣裳后,才带着小汐往前厅去。
“侯夫人严苛,素日里最不喜欢乱规矩的,姑娘待会儿可要小心应付。”
小汐陪着兰稚一起,路上不忘提醒。
“便是侯夫人要发火,还有长姐陪着我,这样一想,倒也不怕了。”兰稚早听过侯夫人的脾气,有恃无恐。
侯府虽是武将世家,却也格外看重门楣清誉,今晚的兰锦慧,定少不了一顿训斥。
前厅内,下人们捧着食盘,一列接着一列的进进出出,兰稚被人引着入内,来到堂中,老侯爷和侯夫人正坐在主位席面上,两手顺下,男席女席各列一边,男席边位居其首位的,是齐宴清,依次应该是他的几个手足及各院家室子女。
“外女兰稚,见过侯爷,侯夫人。”
事了后,冷静下来的齐宴清发现,这一晚无论碰到她何处,她都会疼得浑身一颤,原以为是自己太过冲动,弄疼了她,可他却隐隐嗅到了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这味道他熟悉,是府上惯有,体罚下人后用来快速消肿化淤的味道,虽抚遍了她全身也没摸到一处伤口,但这味道断不可能出现在兰锦慧身上。
齐宴清话一出口,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似连温度都在跟着一点点冰冷了下来。
尽管让齐宴清发现端倪,主动去查此事的真相,本就在兰稚的计划当中,可兀然听到这森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是将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兰稚知道齐宴清不是个好骗的,这明知答案的问题,无论承不承认,都难保他不生怒。
齐宴清等了半晌也没得到答复,刚想追问,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低头一瞧,正是怀里的小人儿在吸鼻子。
“怎么哭了?”
齐宴清半撑起身子,将她被汗水打湿的发丝撩到耳后,看着她眼泪正串珠子似的往下掉,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口气哪还硬得起来,只能哄道:“罢了,我不问就是。”
兰稚用手背擦了下眼角,将一抽一抽的脸儿埋在他的颈间,身子紧紧贴着他,哭得更委屈了:“夫君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只要不让我离开夫君就好。”
齐宴清闻见,只得轻轻摩挲着她的背,话中别有深意:“依你。”
今晚的月很亮,兰稚是第一次看清齐宴清的相貌,疏朗卓然,矜贵冷毅,难怪兰锦慧当年以死相逼,也要嫁给他。
悄悄拾起衣裳穿好,兰稚知道齐宴清在装睡,还是故意屈身上前,在他唇角匆匆亲了一下才走。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兰稚根本不在乎什么情爱,她只想抓住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东西活下去,体面的活下去。
夜色澄亮。
兰稚刚出门,回身便挨了一巴掌,力气之大,打得她整个人险些摔在地上,唇角顿时一阵腥甜。
兰锦瑟的脸色惨淡难看,双眼红肿。
她从未见过齐宴清如此放纵之态,更不知齐宴清竟会这般纵她淫媚,现下看到她有气无力的样子,恨不得当即撕碎了这狐媚子。
兰稚强撑着立稳身子,面不改色地照旧行礼:“长姐。”
兰锦瑟紧攥着手里的帕子,用力到发抖,却不敢大声:“带她下去”
孙姑姑得了兰锦慧的示意,将兰稚带去浴房,把她整个人按在浸满了冰的浴桶里:“想不到姑娘竟是个硬骨头,白日里的一顿打没能让你安分,反而还这般起劲了?”
兰稚被两三个人按着,根本反抗不了,刺骨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扎,冰到她全身痉挛,哭着央求:“姑姑饶了我吧,都是大公子的意思,我哪敢不从啊!”
孙姑姑哪肯听她解释,强行将她的头使劲儿按进冰水里,任由她如何扑腾挣扎,也发不出一点声响,直到她快没气了,才揪着她的头发把人薅出来。
兰稚狼狈地跌在地上,湿漉漉的长发贴了满脸,呛得咳声剧烈,鼻涕眼泪横流,大口大口地往肺里吸气,刚刚的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兰稚被拽回屋子时,小汐着实被吓到了:“姑娘这是......”
话问到一半,小汐才反应过来,不用问也知道,自是这倒霉催的,又惹了大夫人不爽快。
“没事。”
兰稚声音涩哑地摇摇头,拖着身子倒在草席上,默默闭了眼。
小汐小声问:“姑娘可伤到哪了?我这留了些药。”
“没,不用管我了。”兰稚用气声说道。
“从前我总以为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身份低微,这辈子也没什么奔头了,没想到还有你这般可怜的主儿,名头上是兰家姑娘,可这日子过得还比下人还惨。”
小汐见兰稚闭着眼,也不管她有没有在听,只是一股脑继道:“好好一个姑娘家,竟要平白给人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捞不到好不算,还要挨打挨骂,比起你,我好歹还能等熬到了岁数,择个心仪的男人嫁了,可你这身子,怕是这辈子都毁了,要不姑娘还是回吧,我实在是瞧不下去了......”
回?兰稚无声地笑了,事已至此,她早就没得选了,兰锦慧以为这样折辱,会让她有所忌惮,殊不知,当一个人被逼到绝境,已然退无可退时,越是压迫,越会激起她反抗的决心。
她早知兰锦慧有清早沐浴的习惯,离开浴房时,特地趁人不备,在踏梯上洒了大量的皂角水......
果然,次日一早,内宅就乱了。
兰稚双手交叠于身前,跪在地上,俯首行礼,是面见长辈时最为尊重的大礼,而非常礼。
兰稚低着头,也看不清那二位的表情,只听良久之后,侯夫人才开口:“你就是兰家姑娘,是那今日在院子里跳舞的丫头?”
兰稚迟疑片刻,规矩答道:“是。”
“你把头抬起来,我瞧瞧。”
侯夫人的语气不重,听不出喜怒,兰稚也不摩擦,乖乖照做。
侯夫人看了两眼,疑问道:“怎还挡着脸?”
“回禀夫人,外女染了风寒,用错了药,不慎生出面疮,怕惊了旁人。”兰稚答道。
“今日之事,是你的主意?”
侯夫人这样一问,坐在那不敢吭声的兰锦慧,自是暗暗捏紧了帕子,生怕兰稚把她给卖了。
兰稚顿了顿,惶恐解释:“是......是我的主意,原是见长姐摔了腿,近来心情一直不好,郁郁寡欢,小女愚笨,身份低微,没见过世面,本想着都是女眷,以这种方式博长姐笑一笑,并无不妥,不想......不想丢了侯府的脸,还请侯夫人恕罪!”
侯夫人没说话,而是颇有深意地看了兰锦慧一眼:“锦慧,你起来。”
兰锦慧不敢不应,扶着孙姑姑吃力地站起身:“母亲。”
侯夫人敛正容色,将手里的杯盏重重掷在案上:“锦慧,你是兰家嫡女,好歹也算是高门大户出身,现在更是侯府长媳,怎能做出如此不识大体之事?今夜一过,侯府定会被人传以色娱宾,以舞取乐,庸俗至极!更何况,她还是你的妹妹?你便是不要你兰家的脸,我齐家的颜面,你总该顾着些吧?”
“儿媳知罪!”
兰锦慧白着脸,也顾不得腿伤,赶紧跪在了地上。
说是家宴,厅中无一空席,可这满屋的人,楞是安静的落针可闻。
兰稚跪在那,也不敢出大气儿,耳边却隐隐听到有人暗笑,似等着看齐宴清院里的好戏。
“行了......”
一直没说话的老侯爷还是开了口,私底握了下侯夫人的手背以示安抚:“一家子难得吃顿安生饭,儿媳既非有意,便算了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被瞧去,无妨,无妨,哈哈,无关紧要的事,咱们齐家没那么多规矩,且兰姑娘外来是客,哪有叫人跪着的道理?”
“是。”
侯夫人温声点点头,有老侯爷安抚,火气明显消了一半去。
“兰姑娘,你入座吧。”
侯夫人一改刚刚威势,面色和蔼:“吓着了吧?你也别见怪,咱们侯府虽为武将出身,不拘小节,可这该有的门规家风,也是乱不得的,不能真叫人觉得武家门楣,就是粗俗无礼,姑娘说呢?”
“外女明白。”
兰稚老老实实坐在那,也无埋怨之色。
说罢,侯夫人才慢悠悠看向兰锦慧:“你腿上有伤,也别跪了,吃饭吧。”
这事儿看似掀了篇,侯夫人也说说笑笑,恢复了和气,可兰锦慧始终提着一颗心,吃进嘴里的东西,半点味道都尝不出来。
兰稚小心吃饭,时不时往男席那边看去,小汐伺候在身后,借着帮她夹菜时,小声掩口介绍:“大公子边上的是二公子,一直找大公子喝酒的,是表公子,比大公子年长些。”
“表弟,你总往女席那边看什么,弟妹也不坐那边啊?”表公子贺简仁顺着齐宴清的眼神往过瞧,看来看去,只能看见那个兰家的小妮子。
“是好看。”贺简仁凑到齐宴清边上坐着,小声嘀咕,“可我怎么瞧着,你那姨妹眉眼与弟妹有些相像啊?”
齐宴清眉目一动,转眼看他:“像么?”
贺简仁捏着下巴琢磨一番,砸了咂嘴:“像,又不像。弟妹更张扬些,那姑娘刚刚一舞,我也瞧见了,那可比弟妹......咳咳,人家是姊妹两个,长得像点,实乃寻常。”
贺简仁说着说着,似反应过来什么,把齐宴清重新打量了一番:“不对啊,平日里可没见你对哪个姑娘这般掌眼过,今日是怎么了?难不成你......”
“来,喝酒。”齐宴清余光扫过兰稚,笑而不语。
谁也没注意到,此刻兰锦慧正噙着泪,桌下的手都快把筷子给捏断了,没熬到席散,就称身子不舒服,先回了。
散席后,侯夫人才叫人来问:“寻芳阁那边,可有动静?”
“少夫人回去发了好大的脾气,砸了些不少东西。”
侯夫人面色如常,并不介意:“侯府的东西多,不怕砸,倒是那兰家丫头,不是个简单的。”
“夫人是说......”
侯夫人辇着茶盏,思虑道:“今日后山的事,我都听说了。兰锦慧的肚子始终没动静,这两年送进去伺候的,也都不争气,宴清碰都不肯碰,我怎么瞧着宴清今日护那女子的架势,是不大对啊......
“云阶,你好好盯着那边的动静,兰家那不掌事的已经有一个了,可不能再出第二个。”
“是,夫人。”
寻芳阁内,孙姑姑将地上碎了一地的物件儿收了一轮,又被砸了一轮,兰锦慧趴在榻上,抱着被子,哭嚎不停。
“少夫人快别哭了,待会儿大公子来了,瞧见可怎么是好啊!”
“瞧什么?你没看见他今日看那贱人的眼神嘛!方才席间,他可看过我一眼?只盯着那贱人看!”
兰锦慧哭吼着,反而越说越气,愤然指使道:“你去,把那贱人给我带过来,我非剥了她的皮,再把她丢出去喂狗不可!”
“使不得啊少夫人!”
孙姑姑连声劝阻:“现今她已在侯夫人面前露了脸,若叫侯夫人知道您收拾她,又要说您不能容人。且您这个时候把她赶走了,万一大公子真有此心,两人出了府......可就不在您眼皮子底下了呀!”
“依奴婢瞧,那丫头心计深重,又是个豁出去的,您把她惹急了,势必要拉您下水,那您身子的事,定瞒不住了,您可是千尊万贵的侯府长媳,与她孤注一掷,不值当!左右她那妹妹在我们手里,她绝不敢造次。”
“那你说如何!叫我忍了这口气不成?”兰锦慧喘着粗气,掉着眼泪,不肯松气。
“要想断了公子的念头,怕是不能从公子身上下主意,还得从根源下手......”
孙姑姑顺手拿起地上的一罐脂粉,递给兰锦慧:“夫人别哭了,您看看,这是表公子特地差人送来的,说是能美肤除疤,您觉着,要不要奴婢去谢过表公子?”
兰锦慧盯着那撒了大半的脂粉罐子,眉心渐渐舒展,再抬眼时,满是阴鹜:“时辰尚早,你速去速回。”
虽是初春,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
刚才席间不知怎么回事,那从未打过照面的表公子,竟跑来找兰稚喝了两盏子酒。
兰稚不胜酒力,这会儿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回到春杏堂,一推门进去,忽见黑暗当中,榻上坐着一个人影,吓得兰稚险些叫出了声,幸好及时反应过来,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兰稚,过来。”
齐宴清唤了她一句,她很乖,没拒绝,只是磨磨蹭蹭的,生怕被欺负了一样。
齐宴清嫌她走的慢,起身把她薅到身边坐着:“怕我?”
兰稚晃了晃脑袋,晕晕的。
屋内仍是一片黑,齐宴清想看看她的脸,却始终是雾里看花,怎么也看不清,惹得他心痒。
眼看齐宴清越凑越近,兰稚背贴着床桅,已经没地儿退了,只能羞怯别过头去,嗡声拒绝:“别......”
齐宴清笑了:“不想我碰你?”
兰稚被这话挑得脸上火烫,难为情地把大半个身子都转走了。
齐宴清却不依:“那这样吧,你亲我一下,我今晚就放过你。”
“小女兰稚,见过各位贵人。”
兰稚独自站在亭外的日头下,贵人们则坐在飘着缕缕熏香的凉亭内,倚着软凳,挨着屏风,像瞧见了什么新鲜的玩意儿物件一般,毫不避讳地依次打量着她,有嘲笑,轻蔑,厌嫌,还有几分妒忌......
“怎么还把脸给遮上了?”景国公家那位儿媳聂氏,好奇询问。
“烂了脸了,怕吓着人。”
兰锦慧斜倚在主位的贵妃榻上,拨弄着面前硕大葡萄,抢着替她答了话。
听兰锦慧这样一说,周围这几个还松了口气。
聂氏虚情假意地同情:“诶,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段。”
“兰家妹子,你别站在那啊,咱们寻个乐子玩一玩,也好熟悉熟悉。”有人提议。
“投壶,投壶如何?”
聂氏一拍扇子,询问着身边人。
“投壶好啊。”
兰锦慧笑着坐正身子,给孙姑姑使了个眼色:“让兰稚举着箭筒,站远些,上下都瞧着,不然岂非白搭了这样一身衣裳。”
聂氏是有意想借为难兰稚,来打压兰锦慧,兰锦慧心中怄气,索性主动以羞辱兰稚来抬高自己的身份,故意扬声道:“这人啊,生来就是命,有人天生高贵,有人生来下贱,可不是攀附了谁,就能改了这身份的。”
兰锦慧指桑骂槐的意思,聂氏不是听不出来,可面上总得过去,只能作了糊涂,忍了这口气。
兰稚知道,隔着自己背后的山石上面,就是男人们相聚之所,那里地界高,无论饮酒作赋,还是谈资论调,皆不会被人扰,最重要的,是随时能看到下方的女子们......
“兰家妹子,你站远些。”
“诶诶诶,不行,近点近点!”
“兰稚是吧,你把那些软箭捡过来,快着些。”
在所有人眼里,兰稚不过是个比自家丫鬟还不如的指使下人,是用来取乐,羞辱兰锦慧的工具。
兰锦慧最是要面子的,兰稚被人指来指去,丢的也是她的脸,可她又实在不想护着兰稚,心中火气越压越多,投壶时更是每丢一下,都狠狠往兰稚的头上砸,根本不瞄她举在头顶的箭筒。
有人笑兰锦慧一次不中,兰锦慧越急着想证明,就越是瞄不准,气得她直接将一把箭都丢了兰稚满身:“你怎么举筒的!”
“长姐恕罪,都是兰稚不好!”
兰稚双手举得久了,双臂酸胀,手跟着身子一起发抖,一点也看不出是故意躲她箭的样子。
见她吓得跪在了地上,一副胆战心惊的可怜相,几个女眷与她本没过节,也有人生了同情:“算了算了,人家站了这许久,许是累了,咱们换个旁的玩吧。”
兰锦慧投壶一向厉害,今日中了邪,竟一发不中,反倒让平日里不起眼的几个蹄子占了上风,后宅女子最爱争这些,失意被嘲的她,岂能甘心?
“算了,你既累了,就换个别的吧。”
兰锦慧冷着脸,露出一抹不怀好意地笑:“姐妹们还不知道吧,我这妹妹的娘可厉害着呢......”
兰稚虽早有准备,可心里还是兀然紧了下。
“听说从前是做伶人的,模样好,身段妙,不仅能唱曲儿,还会杂耍,迷得方圆三五里的爷们儿神魂颠倒,就连我那老实的爹,也没逃得过人家的手段。”
兰锦慧也是气极了,这般把自己的家丑往外摆,旁边人听了,喝茶的喝茶,扶髻的扶髻,谁也没多置喙。
“我瞧着,不如就叫她给姐妹们扮上一段儿,咱们也遥顾一下当年男人们的曲坊之乐?”
兰锦慧轻摇着扇子,看着跪在地上的兰稚笑:“随便来点什么,唱唱曲儿,跳个舞,对了,你娘不是会杂耍吗,女承母业,你也定学了不少,都是自家姐妹,没有外人,你给咱们来上一段瞧瞧,演得好了,大家伙可都有赏赐呢。”
聂氏没说话,而是手肘暗碰了下身边人,两人相视,意味深长地笑了。
叫姑娘当众唱曲起舞,这是妓馆里最下贱的歌舞妓才会应的事,但凡是有点身份的使唤丫头,都不会被人这般要求。
“遵命。”
兰稚埋着头,深深吸了口气,憋着鼻腔里的酸涩,不准眼泪往外掉,不重要,这都不重要,她只要结果!
山石上,听到下面隐有笑声,饮了几杯酒的齐宴清被人拉着出来透气,几个男子说话间,无意中往下瞧了两眼,有人意外:“你们瞧,下面有个姑娘在当靶子。”
齐宴清本未介意,谁知往下一看,瞳仁就时颤缩了下。
是兰稚。
下面女眷笑得开心,玩得尽兴,而那傻丫头正被人呼来喝去,使唤在太阳底下捧壶,由着软箭一根接一根往脸上砸,也乖乖站在那不反抗......
这一刻,齐宴清好像忽然明白了,兰稚为何怎么也不肯承认先前的事,因为一旦事发,侯府问责,兰家抛弃,她是被人破了身的姑娘,不容于世,无人庇护,便只有死路一条。
“想什么呢?”
有人拍了一把正满面严肃,莫名出神的齐宴清:“你家几时有这样好看的姑娘,瞧瞧那小腰,啧啧啧......”
“只可惜蒙着脸,瞧不清样貌。”
“这有什么,熄了灯,嘿嘿,还不是......”
“当着我的面,谈论我侯府的姑娘,我看二位是真醉了。”齐宴清打断了那两人的话,语气阴沉不悦。
齐宴清眼下正得圣眷,今日又是他家大宴,被这样一说,也都清醒了不少,连连拱手赔不是:“随口一谈,齐兄莫怪,我等并无冒犯之意。”
“以后这些龌龊的话,别拿到我跟前来说。”齐宴清没怪,但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身后两人吃了瘪,匆匆寻个借口回了,唯有齐宴清站在凭台处,迟迟未动。
假山下,日渐西斜。
兰稚倘装好性子,不仅应了要以舞取乐众人,还别出心裁,想了个新花样——
拿着宽口高足酒盏在地上摆成整齐的一排,里面分别倒入不同高度水,再将脚踝系上铃铛,盏上起舞,风吹铃动,以不同的力度踩踏,便会有不同的音律乐声,或欢快,或悠扬,皆如抚琴吹笛般动听悦耳,一人足以边舞边奏乐。
亭内女子看得呆住了,是要多厉害的功底,多轻盈的身姿,才能在盛水的盏上作舞,既不能把瓷踩碎,还要控制鼓点,边踩出乐声,边展示舞姿?
但兰稚做到了。
斜阳垂落时,她那绝美轻盈的舞姿,被金黄的日影洒在壁上,踩击的乐声伴着清脆的银铃,随着渐渐起势的风飘忽直上,传入假山顶的厅阁。
一个,两个,三个......到后来,里面所有的男子,都被这若有若无的乐声引了出来,纷纷围在上方,向下投去诧异的目光......
月光如银,洒落小轩窗内,昏暗的暖室中,涌动着灼灼海棠的流香。
兰稚与齐宴清那炽热的目光,在身前咫尺之距相接,拨弄的人心神荡漾。
暧昧似乎顺着他的话,融于空气中,正抽丝剥茧的发酵,扩散开来......
兰稚面染桃色,鼓着勇气往前凑近一寸,轻轻在他脸颊处亲了一下,又迅速缩回原处,眼神飘忽的不看敢他,一张小脸儿羞的滚烫。
齐宴清有意为难,又怎肯轻易满足,自是不满意地贴上唇来:“亲这。”
宽实的身躯贴着她,男人温热的气息淡淡扫过她的眉心,带着若有若无的痒。
兰稚试探着伸出手,捧住这张清俊的脸,缓缓在他的唇上留下一吻。
他唇齿间的凉意,似在平整的湖面丢下一颗石子,荡开了兰稚体内的一圈圈涟漪......
“行了吗?”兰稚认真问。
齐宴清被她的天真给逗到了,眉眼间染满笑意:“当然不行了。”
“你......你骗人!”兰稚又羞又急,想把他挣开。
齐宴清就爱看她生气的样儿,气鼓鼓的,可爱极了。
齐宴清顺势抬起她的脸,冰凉的唇落在她的额头,眼尾,鼻尖,最后还是没控制住,借着三分酒意,吻到了那片令他朝思暮想的柔软之上。
也不知是不是吃醉了酒的缘故,兰稚被他吻得全身发麻,脑袋晕乎乎的,连抵抗都忘了,竟鬼迷心窍一般,本能地勾住了他的脖子,抓紧了他的衣襟......
齐宴清刚把手搭上兰稚的腰,偏不巧这个时候,外面忽传来一阵叩门声,这才把兰稚的神志给猛地抓了回来,赶紧将齐宴清推开,快速稳着气息:“谁?”
“兰姑娘,是我。”
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男子。
“你......你等等啊!”
兰稚稳住那人,立刻惊惶看向齐宴清,慌了手脚:“怎么办呀!”
齐宴清却行若无事,慢慢腾腾地理着衣衫:“怕什么,又不是出了人命。”
“可这是......这是偷......”
那两个字到了嘴边,兰稚自是难为情地怎么也说不出口。
谁知齐宴清却面不改色,甚至还有心思调侃:“偷什么?偷情?这不是没偷成吗。”
“......”
兰稚无奈,抓过被子一股脑地把他给蒙住了,再三叮嘱:“我去瞧瞧,你......你别说话啊!”
“好。”
齐宴清笑着应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榻上,丝毫不慌。
外面的月色被遮了大半,兰稚不曾在屋内点灯,摸着黑跌跌撞撞过去,小心拉开门栓:“你是?”
“姑娘这么快就把在下忘了?方才席间,你我还碰过杯呢。”
兰稚这才记起,将门开了个小风缝,微微矮身:“贺公子。”
“别见外,叫我表哥就好。”
兰稚不自然地笑了笑,也没叫他:“这么晚了,公子有什么事吗?”
贺简仁瞄着兰稚那略显凌乱的发髻,带着明显醉意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子上,走神了好半天。
“公子?”
“咳咳......”贺简仁敛回神色,把手里的食盒递给兰稚:“我瞧你不胜酒力,许是醉了,特叫厨房做了些醒酒汤给姑娘送来,可以解解酒。”
兰稚看了那食盒一眼,礼貌接过:“多谢公子。”
贺简仁借机往前走了两步,扶着门框,眼神往屋里飘:“怎么,不请表哥进去坐坐?”
兰稚提了口气,倒不是怕他做什么,而是怕这厮真硬闯进去,瞧见里面那位,可真就惨了。
“公子!”
兰稚将身子往前挡了挡,赔笑道:“正因天晚了,男女有别,恕兰稚不便与公子闲谈,还请公子体谅。”
“怕什么,又没人。”贺简仁笑着抬起手,试图摸她的脸。
兰稚赶紧躲了他的手,可双手还坚持紧紧抓着门,不叫他推开:“婢女就在隔壁睡着,这个时候惊动了府里人,怕是不好的,还望公子自重!”
贺简仁还不算醉得太厉害,斜眼往偏房内瞥了下,也有所顾忌地退到廊下,拱手赔礼:“兰姑娘别误会,你既不愿,表哥我走就是了。”
“不送。”兰稚敷衍回礼。
贺简仁的眼神还是很难从兰稚身上抽走,临走时还不忘黏黏糊糊地看着她:“宴清娶了你长姐,你跟着他可没什么出路,若你想......”
砰!
兰稚将门重重关上,用背紧紧抵住。
从小到大,她早就习惯了男人们看她时,那一副不怀好意,色眯眯的眼神,素日里都是熟视无睹,当做没瞧见便是了,可今日被贺简仁如此明目张胆地调戏,兰稚心里还是免不了又恨又委屈。
挨在门边平复了好一阵子,兰稚才敢走进内室去,殊不知榻上早已人去影空了。
兰稚松了口气,身子一软,堆坐在榻上,瞪着那桌上的食盒,紧紧捏着手心,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一整日,她都装着对各种羞辱毫不在乎,甚至心里一遍遍地麻痹自己,若要上位,这些代价都是必然的,可她怎么会真不在意?
别人说她下贱的时,说她娘低贱时,说她就该沦为男人们取乐的玩意儿时,每一句都在往她心里戳刀子。
只不过刀子多了,扎的深了,早就麻木了,她不敢在人前表露出任何不满,只能在这无人处,偷偷地哭一哭罢了。
屋外,直到看见贺简仁被赶走,齐宴清才稍稍安心,正要离开,却听见屋内隐有极其微小的啜泣声传出。
是她在哭。
那隐忍的呜咽,连哭都不敢大声,克制到让人心疼。
齐宴清在外面站了很久,直到那哭声渐渐平息,才默默离开。
他知其种种撩拨,实为刻意,亦知她身处泥沼,也实在艰难。
日明时,晨霞临窗,娟鸟吱喳,凭栏望去,是个上好的晴日。
小汐抱了满怀的物件回来,有衣料,脂粉,还有几盒首饰。
“这些都是奴婢这些年得的赏,有几件是少夫人穿着不合身,顺手赏给奴婢的,料子甚好,只可惜奴婢长得矮些,这些衣裳穿不上,又不舍得丢。”
小汐仔细挑选合适的,往兰稚身上比量着:“奴婢见姑娘和少夫人身量差不多,比少夫人更纤瘦些,私想着有几件正合姑娘身,只不过这些都是奴婢的物件,姑娘可别嫌弃呢。”
“怎会嫌弃。”兰稚弯唇笑了笑。
无奈,虽身在侯府,可兰锦慧忌惮她,只给了两件换洗的衣裳,也都是些下人样式,今日春宴,可是难得的机会。
挑来选去,兰稚看中一件水绿色的锦裙,是浅浅的绿色,上面绣着茶白色的小花,料子也好,站在阳光底下,波光粼粼,却不乍眼,似风吹水动的湖面拂柳,像极了春色。
“这裙子简直像是为姑娘量身做的一般,真是好看!”
小汐从未见过兰稚打扮起来的样子,不想却是这般出众,那缎子将她身段勾勒的极好,特别是那纤细绵软的腰肢,盈盈一握,扶风弱柳,连她一个女子,都被尽数抓了眼去,更别说外面那些爷们儿瞧了,会是何等神色。
“人常说,以色侍人,色衰爱弛,是没体面,没尊严的事。”
兰稚低头系着腰间的绑带,平缓而道:“可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连日子都过不去了,哪还顾得上什么自尊,什么骄傲,这些都是贵人们的说辞。我只能用男人那点喜欢,换我一点点的体面,哪怕是短暂的也好。”
“日子过得去的人,才配有尊严,是吧?”
兰稚笑起来很好看,眉眼弯弯的,像天上那一轮莹亮的月。
临近晌午时,太阳大了些,外面有些晃眼,后院静悄悄的,好半天都看不见一个下人。
“春宴年年都有,今年是侯夫人张罗着办的,京中各个府邸少不了给侯爷面子,瞧这后院都空了,当是来了不少人。”小汐双手撑着窗子往外瞧,有些着急,“这可惜没人请姑娘过去,贸然前去,怕失了规矩......”
“除了兰锦慧,后宅女子都不能露面吗?”兰稚自幼不长在这大宅院里,对这诸多规矩也不是很懂,最多不过听外人和阿娘提过几句。
小汐摇头:“除了当家主母,若没有婆母和丈夫的允准,后宅的姨娘妾室,是绝对不能在席上露脸的,会叫人笑话,丢了高门风范,除非是有了声名的贵妾。”
“奴婢听说,有位尚书大人家的妾室就格外受宠,为人又懂得交际应酬,时常被夫家带着去各式席面,倒也无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反倒夸赞尚书大人有福气,后院琴瑟和鸣,就连妾室都是能干的主儿......”
兰稚边听着,边向外瞧,盘算着时辰,这会儿午宴已过,女眷们应当都凑在园子里闲话赏春,踩着点儿,出了春杏堂。
兰稚去寻芳阁取了一件兰锦慧的披衣,直往前院而去,毕竟机会不是等来的,而是自己挣来的。
连接后宅的垂门一过,园子里那嬉笑声就远远地飘了过来。
兰稚循着声音入园,园内曲径通幽,清凉避阳,四下皆是假山植翠,只闻其声,不见众人。
拐了好一阵儿,才看见对面的八角亭内,围着一堆正值华年的官眷小姐,没见到侯夫人在,兰稚暗松了口气,故作迷了路,无意撞到了兰锦慧处,赶紧埋头行了个女礼。
亭内笑声渐止,那些目光纷纷不约而同地投在了兰稚身上,一个个的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哟,兰姐姐,瞧你这一摔,后院都没规矩了,小妾都敢往席面上钻了。”
有人摇着团扇,阴阳怪调地掩口笑了笑,声音不大,却足以令周围人听清。
看见兰稚出现在这,兰锦慧险些没认出来,反应好半晌,脸上才腾起阴云:“你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后院去,别失了侯府脸面。”
“长姐恕罪,我不是有意的......”
兰稚委屈解释:“我来时,母亲和姐夫?特地叮嘱我照顾好长姐,我是瞧着天暗了,起了风,想着长姐一早出来时穿得少,怕着了凉,所以想着来给长姐送件衣裳,不想迷了去路,冲撞了各位贵人,我这便回去。”
兰锦慧明知兰稚居心不轨,可当着这么多女眷的面,这春宴又是侯府做东,断不能失了颜面分寸,被人诟病,只能摆出一贯示人的笑意来,摆了摆手:“嗯,你是有心的,东西放下,先回吧。”
“是。”兰稚听话把衣衫递给孙姑姑,便要转身离开。
“诶,别走呀!”
不知是谁在她背后叫了一句,随后对兰锦慧道:“这是你娘家妹子?怎么从来没见过?次次都是咱们几个聚着,好容易有了新面孔,兰姐姐藏着做什么,都是姐妹,叫过来一起玩啊。”
兰锦慧强撑着笑了笑:“庶出的丫头,上不得台面,要不是我爹心善,早把那些败坏门风的东西发卖了去。”
“要我瞧,还是兰姐姐心善,能把庶妹教养的这般好,哪怕遮了脸,你瞧那身子,啧......怎么平日里没听你提过?”
兰锦慧不想再谈论兰稚,顺嘴打了个岔:“我叫厨房做了些桃花姬,姐妹们尝尝。”
“吃点心有什么意思,孙姑姑,你去把那姑娘请过来说说话,既不是妾室,倒也不拘着礼,都是熟人,一起热闹热闹才好呢。”
“这......”孙姑姑一脸为难地看向兰锦慧。
“兰姐姐一向大方的,自家妹子有什么好见外的,难不成把咱们都当外人?”
说话的是景国公家的媳妇,日里哪哪都要压她一头,有国公一家撑腰,兰锦慧在她面前,也不好相悖,只能硬着头皮道:“去请吧。”
兰稚拖沓着脚步,留心听着身后叽叽喳喳半晌,孙姑姑才过来叫人。
“待会儿懂点规矩,别丢了少夫人的脸面,不然事了有你好看!”孙姑姑跟在她身后,压着嗓子提醒。
“嗯,知道了。”
兰稚拦不住孙姑姑,只能绝望地跪在这偏室内等着,熬着。
一想到小妹正在兰家被人抽打,鞭鞭剥皮见血,而阿娘为了护着小妹,也要跟着一起挨打,兰稚的整个心像是被人紧紧揪着,快要捏碎了。
太阳偏西时,孙姑姑提着一件破败不堪,浸满血水的少女衣衫回来了,像是炫耀功绩般,丢在兰稚面前。
兰稚的双腿早已跪到麻木没了知觉,当她看见眼下那件,被血泡的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裳,心里骤然“咯噔”一声,也跟着往下滴血,她甚至怀疑小妹已经被打死了......
“放心,不会叫她死的太痛快。”
兰锦慧似看出兰稚所想,讪讪说了一句。
兰稚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一双手由于捏得太紧,指甲已经深深抠进了肉里,可她却毫无感觉。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一日都不能再等了!
“等入了夜,先把她送回去,我腿受了伤,不方便伺候夫君,她留在这也无用,只会徒增事端,刚好借着几日,让母亲好好给她巩固下规矩。”兰锦慧漠然下令,顺带给孙姑姑使了个眼色。
孙姑姑心领神会地笑着应下。
出院子时,兰稚见小汐同样挨了巴掌,整张脸都被抽的青紫肿胀,只是不知为何没听见声响。
兰稚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小汐,心里愧疚难耐,可她实在没有别的选择......
孙姑姑不敢把她放到人多的地方,只能锁回原来的屋子,为避免再出意外,今日晌午一过,兰锦慧叫人把窗子都钉死了。
现在只待入了夜,孙姑姑再来把她带走,如同来时一般,送回兰家。
兰稚自然知道,兰锦慧的腿伤月余是好不了的,自己这一回去,在兰家也同样是水深火热,更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所以今晚,她一定不能走。
屋内昏暗无光,兰稚静默坐在桌边,望着从木板外透进来的丝丝缕缕月光,心中苦笑,夜深了,这里处在侯府偏僻之所,死牢内狱也不过如此了。
兰稚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她早猜到,兰锦慧大抵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了,索性放手一搏,趁着从寻芳阁回来的当口,假意没站稳,摸走了门边烛台的火折子。
看着窗外的月光一点点变亮,兰稚算计着齐宴清就寝的时辰,缓缓起身,望着角落里的草席,毫不犹豫地将烛台掷了过去。
“失火了!失火了!救命,快来人啊!!”
兰稚趴在被钉死的窗边,拼了命地拍打窗棂。
随着那声嘶力竭的呼喊划破夜空,屋内的浓烟开始顺着门檐窗缝,往外翻滚。
这间屋子久不住人,堆了不少废弃物件儿,一烧起来没多大的功夫,便已是火光熏天。
屋内的空气越渐薄弱,此刻的兰稚,已经被烈火浓烟熏得头昏脑涨,发晕目眩,木梁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断,火势一点点蔓延到脚下,她也快没了力气......
不知哭喊了多久,外面终于有人发现了这边的火情,喘气儿的功夫,院子里里外外就围满了人,大喊着救火。
由于外面声大,本就快要脱力的兰稚喊声被盖了过去,下人们乌泱泱一片,皆忙着救火,提水的提水,搬东西的搬东西,就是没人留意这里面是否有人。
“哎呦喂,怎么给烧起来了!惨了惨了,里面还......快快,快把火灭了!”
窗外隐隐传来孙姑姑惊恐的声音。
“里面怎么了?”
是熟悉的声音!是他!他终于来了!
接连几日,兰稚都会被换去寻芳阁,依着兰锦慧的发髻梳洗好后,照旧熄灯静待。
这日齐宴清回来的很晚,摸上榻不见灯烛,语气中生了疑:“夫人近来怎么不爱点灯?”
兰稚虽已和兰锦慧相差无几,可齐宴清毕竟与嫡姐同榻而眠两年之久,只要细心些,不难瞧出端倪,她哪敢冒这个险?赶紧环手揽住男人的脖颈,勾上前,学着兰锦慧的口气,小心温声:“夫君不喜欢吗?”
虽是昏暗,可她还是能明显感受到齐宴清微微一怔,旋即顺势俯身下来,仔细端详着身下人:“夫人和之前,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兰稚面色稍僵,甚是心虚:“哪不一样?”
“笨笨的。”
“......”
“才没有......”兰稚别过头去,躲开齐宴清凑上来的目光,耳根隐隐发烫。
齐宴清用高挺的鼻梁往她脸颊上蹭了蹭,轻声笑道:“你那晚害羞的样子,差点让我以为换了个人。”
兰稚心头一凛,她虽摸不透齐宴清的话究竟是玩笑还是试探,可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齐宴清已然察觉出了变化。
毕竟她可以模仿兰锦慧所有的举动,独独这床榻上的事她一无所知,也没有任何经验,夜里更是羞怯到根本不敢睁眼,兰锦慧已然嫁给他两年,这样的反应断然是不可能的,也难怪齐宴清疑心。
想到这,兰稚正欲开口解释什么,不想齐宴清的唇就盖了上来,生生将她那含糊不清的辩白堵了回去,缠绵亲吻到她的颈间,呼吸也越发急切。
兰稚不敢再扭捏,只能硬着头皮迎合,齐宴清墨长的发丝垂在她的颈窝处,瘙的她犯痒,几次缩身想躲,却都被齐宴清抓着手稳稳按住,逼得她只能以手心抵住他的身子,抑着喘息,轻轻敲他胸膛:“等等,我......我帮夫君拢下头发吧......”
借着窗外那抹微弱的月色,齐宴清方才瞧见那双媚人的眸子,眼尾微微泛着惹人怜惜的红晕,那纤长的眉睫正如受惊的小蝴蝶,不敢与他对视。
分明是熟悉的眉眼,可她那满脸好欺负的样子,却又令人觉得十分陌生,与素日里规矩承欢的兰锦慧截然判若两人。
这一夜,齐宴清足足将她折腾到天色微明。
兰稚出门时,根本不敢去看兰锦慧,但只瞧着她那颤颤发抖的身子,就知道她心里定和油烹一般,亲手将别的女人送到自己夫君的榻上,还要亲耳听着二人彻夜欢好,换了谁也不会痛快。
兰锦瑟一句话也没说,闷沉着进了屋门,兰稚余光瞥见孙姑姑那刀子般的目光,已然猜到,明日当不会好过了。
果不其然,次日一进门,就见孙姑姑早就合了四下门窗,屋内外的下人都被驱的远远的,而兰锦慧正红着眼圈坐在妆案前,双目空洞地望着铜镜。
兰稚见这她幅样子,不由提了一口气,小心挪上前:“长姐......”
兰锦慧吸了吸鼻子,敛回神色,将目光定在脖颈间乍眼的点点玫红上,瞳孔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一般,剧烈瑟缩了几下,旋即抓起脂粉盒子猛地砸到兰稚脸上:“下贱东西!你娘是个娼妇,你也是天生的贱胚子!”
兰稚吓了一跳,赶紧拢起衣襟跪在地上,额角顿时渗出了一片温热,正顺着脸颊往下淌,抬手一摸,全都是血。
“长姐息怒,兰稚实在不知哪里做错了,求长姐明示!”兰稚一个头磕在地上,浑身不住地抖。
“不知?”兰锦慧噙着泪抓过兰稚的头发,将她按在妆台上,指着镜子恼道,“夫君向来稳重,即便行房事,也不会失了分寸,分明是你蓄意勾引!”
“兰稚不敢!”
兰稚也急得快哭了,蕴着泪花信誓旦旦道:“阿娘和小妹还在兰家,我一心只想快点帮着姐姐怀上这一胎,哪敢有任何不矩?若长姐嫌我碍眼想让我走,兰稚即刻就走,绝不会犹豫半分,但求长姐信我......”
“你想得倒美。”
兰锦慧冷哼着甩开她,嫌弃地擦着手上的血迹:“你不过一个上不台面的外室私生女,凭你的肚子,能怀上侯府的种,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若这福气没了,你觉得你还有命回兰家?”
兰稚自知兰锦慧母女的狠毒,哪敢同她硬碰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哭着跪走到她脚下央求:“长姐恕罪,都是我的错,您饶了我这一次吧,我......我一定听长姐的话!”
看着狼狈求存的兰稚,兰锦慧的气儿出了几分,伸手抬起她那张血水和泪水模糊一片的脸,细细端详,一字一句道:“兰稚,我警告你,夫君要你伺候便罢,若被我知道是你有意勾着夫君行床事,我绝不饶你。”
“是。”兰稚连连点头,哭着应下。
兰锦慧满目厌恶地白了她一眼,随后对孙姑姑懒懒下令:“这两日就不用她过来了,给她拿点上好的伤药,别留了疤,这张脸我还有用。”
春风披拂,晨露未晞,寻芳阁内外,渐有了下人陆陆续续做事的声音。
兰稚一夜无眠。
为了做样子,兰锦慧不好再让兰稚住去杂房,不得不将她安置在春杏堂中暂住。
孙姑姑挨了打,今日赶早来敲门的,是另一个丫鬟:“五姑娘可起了?少夫人叫您拾掇拾掇过去呢。”
梳洗好后,兰稚跟着去了正屋,走在廊下时,特地留心听了听,齐宴清不在。
“长姐。”
兰稚进门后,照常行礼。
兰锦慧用力白了她一眼,按捺着情绪,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嗯”字。
“夫君去参朝了,趁着他不在,我叫人备了车马,送你回兰家。”
兰锦慧知道即便是瞒,也瞒不了多久,兰稚既然藏不住了,多留在侯府一日,就多一分危险。
见兰稚只是动了下眼皮,没说应,也没说不应。
兰锦慧知其犹豫,破天慌地好声好气相劝:“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吧,既然这事儿不成了,你离开侯府,对我便没了威胁,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且你昨日帮了我,我自会同母亲说明,等你回了兰家,好生善待你们母女,如何?”
“长姐,不是妹妹不想走,只是......”兰稚为难,“长姐既然知道姐夫生了疑心,您觉得依照姐夫的性子,单把我送走,就没事了吗?”
兰家这样哄人的话,从兰稚回去的第一天,就已经听了太多遍,她就是再傻,也该涨记性了。
“你什么意思?”兰锦慧耐心渐弱,一点点拧起了眉。
“在姐夫没有彻底打消疑虑前,若我今日忽然走了,长姐以为,他会不会追到兰家去问呢?此事乃您和母亲的秘密谋划,家中其它姨娘和下人一概不知,但凡有人打探,嘴也未必比侯府严。”
“我与阿娘回家的时间,长姐回去的时日,加上我来侯府的日子,和阿娘现下的处境,只要稍稍一对,不难发现端倪,这其中的疏漏,长姐可想好该如何周全了?”
兰锦慧又被她给问住了,一晚上,满心满眼想着,先把这个祸害哄离了侯府,解了眼下的困境隐患,再叫家里了无生息把她给处理掉,哪想到这其中许多?
“这么说,你还要赖在侯府了不成?”兰锦慧忍火询问。
“妹妹不敢,不过是......”
兰稚话还没说完,身后紧闭的屋门,就被人骤然给推开了。
“夫人与姨妹在说什么呢,这么谨慎,早早合紧了门窗不算,还把下人都遣了出去?”
齐宴清毫无征兆地推门而入,将兰锦慧吓得顿时花容失色,翁张着嘴,惊到忘了答话。
幸而兰稚背对着门,没有直面齐宴清,虽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也被吓着了,不过越是这种时候,她越知道慌不得,万不能有半点差池。
“夫君怎么......回来了?”
兰锦慧不知刚刚与兰稚的对话,齐宴清有没有听去,听了几分,一时慌张难耐,喉咙紧涩。
齐宴清扫了一眼就站在身前几步,背对着自己的人,平声反问:“怎么,我自己的家,我还回不得了?”
“自然不是......”兰锦慧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
“落了件东西。”齐宴清淡然解释着,步子逐渐靠近兰稚。
耳听着那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兰稚快速稳住了心神,暗吸口气,行若无事地从袖里掏出一张帕子,在齐宴清走到她正面的最后一刻,及时遮住了脸,矮身行礼:“姐夫回来了。”
齐宴清看着那方巴掌小脸儿,已被帕子遮了大半,虽清减的轮廓依稀可辨,但除了一双眼,什么也看不到。
盯了一阵儿,齐宴清的眉心不由拢紧,语气倒没什么变化:“姨妹昨日的伤,可好些了?”
“姐姐已经叫了郎中瞧,只是些皮外伤,有劳姐夫挂心了。”
齐宴清很想从那双眼睛里,找出一点破绽,可她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除了恭顺谨慎,再无其它可寻。
“你脸怎么了?”齐宴清沉声问。
兰稚同兰锦慧对视一眼,似在暗示什么:“前几日不小心染了风寒,一时疏漏,不想又生了面疮,实在不宜见人,也不好吹风,还请姐夫见谅。”
“咳咳,对。”
兰锦慧也没傻透气,赶紧顺着兰稚的话解释:“正因妹妹害怕着凉,这才叫人关了门窗说话,左不过是些姊妹之间的悄悄话,女儿家的私房事,怕下人们听了胡乱传,才遣了那群碎嘴子的出去,夫君可别多心啊......”
“你们姐妹情深,我有何好多心的?既然姨妹身子不好,便在这侯府多住些时日,侯府旁的没有,会治病的郎中倒是有许多,也当是替我陪陪你姐姐,你觉得可好啊,姨妹?”
齐宴清嘴上说着,可眼神却一刻也没从兰稚身上挪开,“姨妹”二字,更是着重抬了声调,似别有蕴意。
边上的兰锦慧一听,只能干着急,使劲儿朝兰稚使眼色,示意她拒绝,可兰稚瞧都没瞧她一眼,只软声乖巧:“多谢姐夫,只要长姐和姐夫不嫌麻烦,妹妹自是愿意的。”
“你长姐常说,这侯府里连个能说话的都没有,你来了,她怎会不愿意?刚好她腿伤了,等你身子好些,也能照顾照顾,夫人,你说呢?”齐宴清似笑非笑地询问兰锦慧。
现在的她,早是骑虎难下,便是咬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了:“难为夫君一直记着我说的话,有妹妹在,自然是......好呢。”
“那我就不打扰长姐和姐夫说话了,先告退了。”
“等等。”齐宴清把她唤住。
兰稚有意望了他一眼,又匆匆敛回目光,不失礼数:“姐夫还有吩咐吗?”
齐宴清意味不明:“你的眼睛,和你姐姐很像。”
兰锦慧心头一紧,兰稚却是面不改色:“家中姐妹几个,唯有姐姐姿容绝美,妹妹生得丑陋,哪敢和姐姐比。”
从寻芳阁出来后,兰稚一路独往春杏堂,这还是她进府以来,第一次这样正大光明地走在侯府内,心中自是滋味百般。
园内,清流掩映,藤萝披锦,林木葱郁,有小径四通八达,连着侯府内错落有致的亭阁,拱桥相接。
周围近处,假山叠嶂,枝叶斑驳,投与脚下的青石砖,是春日里的浮光掠影,和风窃窃,轻扫着她的发尾衣衫,步步皆是美景。
兰稚还从未见过这样好的春景,刚欲放慢步子观赏,就被忽从身后罩上来的黑影,拽去了不见人的假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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