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的茶油是从沿街叫卖杂耍物件的葛小六那里买来、让李家茶坊的帮闲许四喜的婆娘搁在装茶叶的篓子里带进青鸾院的。
所以呢,他想着想着,就觉得为了她,他得让这城里的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听到这里,她莞尔。
原来自己的这位痴心郎君,还真是个要和百姓同生共死的好男子。
男人么,她见过无数;有钱、有势、忠厚、可靠……她都不中意,她是苦命人,她中意的是男人身上某个瞬间最像爷们儿的地方,大概就是陈知止这种义无反顾的勇气。
湖畔奏锦瑟,不觉十六年。
这样的一生,其实也算圆满了,也很好。
她生在妓家,懵懂之间学到的男女情事不过都是逢场作戏,和陈知止相识这一年多,早就不是把他当成一个可以多说几句话的普通客人,但也不过是“不普通”而已——可今天他匆匆忙忙的一席话,却让谢汀兰仿佛找到了归宿。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
她吟叹着《诗经》里的这句话,很想抱着意中人留给自己的五两黄金、一封书信和一把长剑,就这么收拾的漂漂亮亮地站在青鸾院最高的水榭的栏杆边上,等着看自己的意中人,在庙堂上纵横捭阖,在战阵上策马杀贼。
可惜,陈郎要救这一城的人,今天是陪不了她了。
想到这里,她捏紧了手中的信笺,那是太谷县令向大明朝廷的请罪奏折,也是她这个干净身子的民女为情郎家的外戚保全名声、家眷和世代清白的信物。
“小姐,陈小老爷安排咱们先走……眼看着城门就要开了。”
四十岁出头的仆从一身粗布短衣,垂眉顺眼地站在水榭下的一艘小舟之中。
“劳烦大叔。”
谢汀兰轻声应道,又整了整包裹里的黄金和书信,把那柄剑擦了又擦,插回了鞘中,而后缓缓下楼登船。
她并不认识这仆人,只知道他也是岭南人,追随陆知县和陈知止背井离乡来到这太谷县。
此去岭南数千里,纵然手中有剑、怀中有金,也不如有个可靠的忠仆随行。
为方便喝花酒的嫖客,青鸾院种植荷花的池塘引得是活水,在北边留了个可供扁舟通行的水路,沿着水路摇桨划船;从那里乘船出行,不出三四里就可以从护城河进入沄水,而后就可以顺流直下,一两日就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