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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夺我军功,重生嫡女屠了满门许靖央萧贺夜

我吃饱饱 著

女频言情连载

许夫人一听威国公要把许柔筝送走,立刻否决。“老爷,筝儿我们养了快十年,几乎是将她当成亲生的来培养,何况,她还治好了你的腿呀!”“养育她的这些年,我们花费重金培养,将她当成嫡小姐般照顾,就算有恩,也还完了!”威国公说得很不留情面:“在这之前,本以为她能顶替靖央的身份,但既然靖央已经回来,还这样受皇上的重视,她就显得多余!”“你若真舍不得,再给她点银钱,派青嬷嬷去帮她安身立户,也够了。”许夫人错愕地看着他,没想到向来对内宅事不慎关心的威国公,能为许靖央坚决到这个地步。两人夫妻多年,许夫人早已摸透丈夫的个性。他绝不是爱子女的人,只在乎自己的前程。如今这样向着许靖央,多半是觉得她得皇上和长公主的青睐。而许柔筝什么也没有,更无家世,在他眼里,...

主角:许靖央萧贺夜   更新:2025-04-23 19: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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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许靖央萧贺夜的女频言情小说《全家夺我军功,重生嫡女屠了满门许靖央萧贺夜》,由网络作家“我吃饱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许夫人一听威国公要把许柔筝送走,立刻否决。“老爷,筝儿我们养了快十年,几乎是将她当成亲生的来培养,何况,她还治好了你的腿呀!”“养育她的这些年,我们花费重金培养,将她当成嫡小姐般照顾,就算有恩,也还完了!”威国公说得很不留情面:“在这之前,本以为她能顶替靖央的身份,但既然靖央已经回来,还这样受皇上的重视,她就显得多余!”“你若真舍不得,再给她点银钱,派青嬷嬷去帮她安身立户,也够了。”许夫人错愕地看着他,没想到向来对内宅事不慎关心的威国公,能为许靖央坚决到这个地步。两人夫妻多年,许夫人早已摸透丈夫的个性。他绝不是爱子女的人,只在乎自己的前程。如今这样向着许靖央,多半是觉得她得皇上和长公主的青睐。而许柔筝什么也没有,更无家世,在他眼里,...

《全家夺我军功,重生嫡女屠了满门许靖央萧贺夜》精彩片段


许夫人一听威国公要把许柔筝送走,立刻否决。

“老爷,筝儿我们养了快十年,几乎是将她当成亲生的来培养,何况,她还治好了你的腿呀!”

“养育她的这些年,我们花费重金培养,将她当成嫡小姐般照顾,就算有恩,也还完了!”

威国公说得很不留情面:“在这之前,本以为她能顶替靖央的身份,但既然靖央已经回来,还这样受皇上的重视,她就显得多余!”

“你若真舍不得,再给她点银钱,派青嬷嬷去帮她安身立户,也够了。”

许夫人错愕地看着他,没想到向来对内宅事不慎关心的威国公,能为许靖央坚决到这个地步。

两人夫妻多年,许夫人早已摸透丈夫的个性。

他绝不是爱子女的人,只在乎自己的前程。

如今这样向着许靖央,多半是觉得她得皇上和长公主的青睐。

而许柔筝什么也没有,更无家世,在他眼里,便成了多余!

许夫人压着心里的那口气儿,说:“老爷,这事得从长计议,留下筝儿,我们就是留下后路。”

“此话何意?”威国公皱眉。

许夫人看了青嬷嬷一眼,青嬷嬷便出去关上了门。

“靖央这丫头,你当真以为靠得住?她在国寺敢因为彭虎的事,跟我闹,还跳湖、裁发,日后就会因为别的,不顾家族荣辱,跟我们抗争到底。”

她说到这里,威国公皱了皱眉头。

说到国寺的事,许靖央也确实有错!

闹得那么大干什么?全京城都知道,还惊动了皇上。

不报官就要寻死觅活,根本就不是个听话的。

看见威国公神情松动,许夫人又道:

“老爷别忘了,她刚回家的时候,是何等强势,老爷是她父亲,可她仗着军功,可有敬重过你半点?”

“皇上给予的赏赐,她全都放在自己的私库里,可曾想过孝顺双亲?”

威国公的脸色渐渐铁青,大掌攥成拳头。

“我是她父亲,没有我,何来她?当初若非我受伤,没有她上战场的机会。”他语气重重道。

许夫人跟着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可她偏偏以为是自己厉害,真当自己比全家人都强了。”

“留下筝儿,是为了日后,万一靖央不受控制,咱们早早地将她赶走,还有筝儿这个女儿,能拿去联姻,巩固咱们国公府的地位。”

威国公听到这里,铁了心要送走许柔筝的念头,也渐渐消散了。

也对,他不能因为皇上一时的看重,就太给许靖央脸面。

这府邸里,他才是一家之主,是许家的天!

“那就听你的,不过柔筝那儿,你可要叮嘱好,别再惹乱子。”

“老爷放心,她向来乖巧。”许夫人暗中松了口气。

威国公坐坐就走了,又要去看潘姨娘。

许夫人拿帕子擦去额上的汗。

青嬷嬷进来:“最近潘姨娘很得老爷喜欢。”

许夫人按着眉心:“喜欢就喜欢罢,她那肚子是个没用的,最近府邸里事情太多,等过去这阵,再去敲打她。”

许靖央可真是给她惹了好大一个麻烦!

想到这里,她心口又堵得慌:“青嬷嬷,扶我再去睡一会。”

又在家休息了两日的许靖央,这天趁着春暖,带着竹影出门了。

威国公特地嘱咐过管家,要予她放行。

故而没有许夫人的阻拦,许靖央顺利地乘车去了城中。

她叫马车停在街市口,自己进入一间茶楼,在二楼的雅间里等着。

约莫一炷香后,挺拔冷峻的身影推门而入。

萧贺夜来了。

许靖央起身迎接。

方才出门之前,她叫竹影替她跑了一趟宁王府,拿着蟠龙玉佩,邀约宁王在茶楼雅间相见。

虽她不确定萧贺夜会不会来,但她既然出来了,等一等也不亏。

萧贺夜坐去她对面,神态平静冷漠,甚至显得有些疏远。

“坐吧,”他问,“病好全了?”

许靖央颔首落座:“多谢那日王爷替我叫的官兵。”

不然国寺地处深山,怎么恰好有一队官兵巡逻到那。

除了萧贺夜,许靖央想不到第二个人。

萧贺夜喝了口茶,似乎不喜欢,就又放下了。

“随手的事,无需谢,本王更喜欢你做些实质性的回报。”

许靖央早有预料,从袖子里抽出张纸,递过去。

萧贺夜打开一看,倏而挑起眉梢。

纸上画的,正是整个京街布局图。

详细到三十六坊,七十二巷,都标出来了。

“许小姐,你这是何意,私藏舆图,想造反么?”萧贺夜漆黑眉宇充满了压迫感。

若是胆子小的,被他用这样的眼神一直瞧着,多半早就跪下了,因为那是浸透骨血的杀伐之威。

但许靖央面不改色。

大燕对地舆图掌控严格,除了兵将和巡逻司能有,其余人一概不许私藏私绘。

否则就有犯上作乱的嫌疑,毕竟一旦得知所有的行进路线,就可以精准打击城内最脆弱的地方,以此作为突破,是重要的战略命脉。

如今的兵部侍郎,就是在南下巡防时,亲手绘制整个江南图,而受到重用。

许靖央不慌不忙解释:“这是我自己绘制的,更没有造反的胆子。”

“之所以给王爷,是因为马上就到二月二花朝节,那夜有花灯节,全京城半数的人都会参加,是最热闹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出乱子的时候。”

“倘若我是平王,只需要在那夜随便制造麻烦,负责当晚秩序的五城兵马司,从上到下都得被问责,而如果我没记错,五城兵马司如今由太子殿下统管。”

嗡的一声剑鸣。

萧贺夜身未动,手却持剑,已经抵在了许靖央的喉头间。

那剑气凌厉逼人,许靖央垂在耳边的一缕碎发,竟被直接割断,落在桌上。

许靖央不偏不倚,不动不慌。

萧贺夜眯着薄眸,犹如一只待时而动的虎豹,浑身上下都是杀伐冷戾之气。

“许家女,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王爷,我既决心要成为您的人,不怕谈论局势,更因是您手中的棋子,所以,我不过是发挥己用。”

许靖央抬起凤眸,与萧贺夜双眼对上。

她目光中什么都没有,只有烈烈向上的野心。

“在你议论平王和太子之争时,本王应当杀了你。”

“王爷不会这么做,我知道,王爷也愿一争。”

剑锋逼近脖颈,轻微刺痛传来。

“许,靖,央,”萧贺夜一字一顿,“你真以为本王不会动手?”

许靖央缓缓昂起下颌,主动靠近半寸:“我说过,愿以王爷为先。”

“平王不会放过这么花朝节这么好的机会,他现在只需要一把刀,能削弱太子势力的刀。”

“而王爷可在此时坐观虎斗,我有办法,能让王爷成为这场角逐中的最大获利者。”


四个丫鬟对视一眼。

夏云说:“让春云姐和秋云去吧,她们两个稳妥,能不给大小姐丢人。”

春云却道:“还是让夏云和冬云去,她们两个办事麻利。”

这四个人互相推诿,倒是都夸赞对方。

许靖央的目光落在冬云身上。

“冬云,你年纪最小,平时听竹影说,你是最勤快的那个,既然这样,我就带上你,剩下一个人,你来决定。”

冬云小巧的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她低了低头:“谢谢大小姐,可否容奴婢考虑半日?”

“当然可以。”许靖央点头。

旋即,她又当着四个丫鬟的面吩咐竹影:“去拿件时兴的云缎给冬云做身衣裳,再给两支钗,毕竟是去长公主府参宴,不能像上次一样太寒酸。”

竹影立时捧上托盘,那云缎色泽粉嫩,她们只见过许柔筝身边的大丫鬟穿过这样的料子。

冬云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奴婢谢过大小姐!”

许靖央让她们四个退下了。

四个丫鬟回到屋子里,桂妈妈已经等了会。

得知大小姐让她们互相举荐,桂妈妈当即说道:“这是想让咱们起内讧,你们四个可不能当真!”

去长公主府的机会多么珍贵,多少丫鬟到死都没能有那个福分。

说不定走运被贵人所喜欢,飞黄腾达只是瞬间的事。

冬云听了桂妈妈的话,马上把自己得到的料子和首饰都交出来。

“大小姐给的,我都不贪,我跟三位姐姐一条心,她别想挑拨我们。”

桂妈妈:“大小姐自从回府就惹了不少麻烦,夫人想要惩戒大小姐一番,到时候就全靠你们里应外合了。”

夜里用膳的时候,冬云进门,跟许靖央道:“大小姐,奴婢想好了,秋云老实本分,奴婢和她一起陪大小姐去长公主府赴宴。”

许靖央颔首:“好,那明日你二人陪我出门一趟。”

初七的日子,是许家全府一起祭祖的大日子。

许靖央不被允许出席,也不着急上赶着去。

她反而领着竹影,还有冬云和秋云两人,去了街上的书铺。

先给竹影买了一些简单习字的书,又去了趟首饰店,挑了三块细长玉佩出来。

回府以后,许靖央让她们一人拿一块。

“从今天开始,秋云和冬云跟竹影一起,学着管账。”

“皇上赏赐的铺子里,我新招了管事,一会就会来,竹影带着秋云和冬云去认认脸,以后他们但凡再来报账,叫他们看见你们的玉佩,就知道你们是我身边管事的人。”

秋云和冬云闻言,格外惊讶。

“大小姐……让奴婢们帮您管库房?”

竹影没好气道:“怎么,你们还不愿?”

许靖央:“我身边就竹影一个丫头,伺候不过来,培养好你们,我便省心许多。”

秋冬二人立时谢恩。

没过一会,果然有下人通报,说是来了两个管事。

许靖央让竹影带着她二人去了。

一直到两个时辰后,竹影才回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许靖央一边练字一边问,头也不抬。

竹影走到身边,低声说:“她二人都表现得格外积极认真,奴婢不跟她们争风头,冬云就更卖力。”

一切都如许靖央料到的那样,秋冬二人必定会趁着现在,博取她的信任。

所以她们根本没有怀疑,许靖央找来的不是管事,而是请大伯母随便找来扮演管事的人。

真正的账目,除了竹影,旁人也接触不到。

那厢,秋冬二人回到四个丫鬟住的偏房。

春云和夏云两人没能跟着出门,在屋子里憋了一天。

本来是想等秋冬二人回来之后再问问情况,却没想到,看见秋冬二人衣着焕然一新,手里拿着账簿和算盘,腰间还别上了玉佩。

“你们两个……莫非是被大小姐用好处收买了?”夏云急忙问。

秋云马上摘掉玉佩:“大小姐说了这叫对牌,只在咱们飘花院用。”

冬云跟着说:“要博取大小姐的信任,就得样样顺从,大小姐就快全然信任我和秋云了。”

还没说完话,竹影来了,四人连忙恭敬闭嘴。

竹影:“秋云、冬云,你们两个搬去大小姐屋子旁边的耳房,夜里轮值的事,就交给春云和夏云。”

一句话,就将她们四个人的身份区分开来。

能住在大小姐屋子边的,只能是心腹。

秋冬二人对视一眼,马上收拾东西,跟竹影走了。

她们离开后,夏云气得踹了一脚桌子。

“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真以为能挑拨我们?”

“得时刻盯着秋云和冬云两人,别让她们被一点好处迷了眼。”桂妈妈说。

一转眼到了初十,眼瞧着要十五去长公主府赴宴了。

冬云却没料到,这日她去给大小姐请安,竟被竹影拦在门外。

“将大小姐给你的对牌交出来,往后你不用再管库房了。”竹影语气很冷。

冬云惊讶:“为什么?竹影姐姐,我哪里做得不好,还请明示。”

这些日子,她走路都渐渐能趾高气扬的了。

嫡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她跟竹影也几乎没区别,更让冬云感受到了被大小姐信任的重要。

竹影瞥她一眼,冷笑:“你自己干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懒得废话。”

冬云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竹影一把扯去腰间的玉佩。

这时,秋云从屋内出来,手上多拿了一样镯子。

冬云瞧见了,登时眼眸睁圆。

傍晚的时候,许靖央正在用膳,听见院子里一片嘈杂吵闹。

她放下筷子:“竹影,外面怎么了?”

竹影去窗子附近朝外看去,顿时笑了。

“大小姐,冬云跟秋云打起来了。”


许夫人不解地看着他。

“此话何意!?”

“你还好意思问?我且问你,今日在国寺里闹事的彭虎,是谁找来的?”

许夫人捂着脸,眼神忽而闪烁不定,心虚的睫毛发颤。

许柔筝:“爹爹,这跟母亲无关……”

“闭嘴!”威国公怒喝,“我只问她,让她自己说!”

他生气时,看谁都不顺眼。

事已至此,许夫人也不想再瞒着,索性彭虎必须解决,威国公肯定要知道!

她揩去嘴角的血沫,扶着许柔筝的手站起来。

“是我安排的,又如何?”

“为什么!你破坏了靖央的名声和清白,对咱们威国公府有什么好处?”

“老爷,我又没做错!如果不这么安排,你以为靖央那个脾气,会甘心嫁给吕家的公子吗?”

许夫人说到这里,委屈地哭了出来。

她满心满眼都是为了许家,结果还挨了威国公一巴掌。

许夫人:“吕家身份低,那吕家公子又是二娶过的,靖央必不肯依从这门亲事。”

“我就想着,叫彭虎先跟她传出些不好听的绯闻,到时候舆论逼迫,她不会好受。”

“这个时候再将吕家公子抬出来,这是她眼下能选择的唯一良配,靖央定会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同意这门亲事,我们将她送走,就轻而易举了。”

威国公狠狠拍桌,气得额头青筋毕露:“这就是你的主意?你这愚蠢的妇人,要做这种事也不跟我说一声,你可知,皇上都知道了,专门为此事传召我!”

许夫人惊讶:“这么小的事,也值当惊动皇上?”

不就是国寺里抓住一个登徒子的事吗,皇上还要亲自过问?

她忙问:“皇上可有为难老爷,他说了什么?”

一提这个,皇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皇上什么也没说,我甚至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正因为如此,事情才格外严重,皇上用软手段警告我,再有这样的事,他肯定绝不客气!”

叫他一直吃御膳,绝不是恩赐,而是一把悬在脑顶的铡刀。

仿佛在反复问威国公:知不知错?

威国公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全都是家中这个蠢妇害的!

“我没想到会闹的这么大……”许夫人后悔了。

她以为,最多是罗夫人知晓,而罗夫人性情严肃,并不爱说人长短。

谁能想到竟然连皇上都知道了。

“现在皇上觉得我们亏待寒儿的亲妹妹,等着我们拿态度!你自己瞧着办吧!”

威国公转身要走,许夫人连忙拽住他衣袖:“老爷,您不管了?可三弟妹还关在牢里,还有那彭虎,必须处理。”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威国公愤愤离去,再度把帘子甩的砰响。

许夫人脸色发白,踉跄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许柔筝看她紧攥自己的手,低声安抚:“母亲,您别着急,爹爹只是说气话,不会不管的。”

威国公比任何人都希望保全国公府的名声,他一定会让彭虎死。

许夫人眼泪簌簌,脸颊微肿,万分难受。

许柔筝:“大姐姐竟以死相逼,叫这事没法收场了。”

听到这话,许夫人立时含着泪问:“筝儿,你说这事我做错了吗?也是老爷同意将靖央嫁出去,我才早早地操办这件事。”

“那吕家公子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他算是他们那一房的独苗,靖央嫁过去就是主母,难道我还对不起她?”

许柔筝摇摇头:“母亲待她很好,爹爹也没怪你,只是怪咱们没提前跟他商量。”

许夫人兀自喃喃:“她都二十又四了,吕家是她能选择的最好的门第,放眼整个京城名门,谁会要个老姑娘!”

“又是从边关回来的,就是长得有些姿色,但规矩很差,我都是为了她啊,怎么没人理解我的苦心。”

许夫人边说,边哭得厉害。

最后更是拍打心口,想将堵在喉咙的那一口淤堵之气舒出去。

她嫁给威国公二十多年,从未挨过他的打。

今天彻底将她的面子打落了。

越想,许夫人越觉得一口气上不来,心头的位置突突跳。

许靖央就是她生的讨债鬼。

许夫人哎的一声没叹完,就昏死过去。

瞧着她面如金纸,从椅子上滑倒,许柔筝惊呼:“快来人!母亲晕倒了!”

主院一整夜兵荒马乱,许靖央却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她门窗紧闭,长公主身边的张嬷嬷上门慰问,许夫人病着不出席,府邸里没有女主人招待贵客,让威国公很是头疼。

不得已,他亲自见了张嬷嬷,许靖央身边的竹影也在。

“国公爷,”张嬷嬷行礼,“许大小姐的身子可还好?长公主命老奴送来这些补品。”

威国公脸色满是疲惫:“有劳长公主挂念,小女高烧不退,今日还昏昏沉沉地歇着,等她好起来,定叫她去亲自给长公主谢恩。”

张嬷嬷连连摆手:“您言重了,长公主叮嘱许大小姐千万养好身子,老奴也得多嘴一句,国公爷您是许大小姐的父亲,只有您疼她,她才好得更快些。”

威国公被皇帝整怕了,更不敢得罪长公主身边的老嬷嬷。

不管张嬷嬷说什么,他都只能不停地点头:“……是,是,我肯定会多多关心她。”

张嬷嬷留下两箱礼品告辞,竹影被吩咐送她到门口。

待威国公走了,张嬷嬷才主动问竹影:“许大小姐一切都好吧?如有难处,可一定要说,我们殿下会为她做主的。”

竹影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嬷嬷说的奴婢明白,也多亏还有长公主殿下想着大小姐,我们大小姐这次心伤狠了,昨夜高烧时哭个不停,还剪了自己的一撮头发,若不是奴婢拦着,都怕大小姐会寻短见……”

张嬷嬷吓了一跳。

她忙问:“这样严重?叫郎中来看没有?”

“看过了,”竹影回答得模棱两可,“涉及大小姐清白之事,夫人处理得不轻不重,换做是谁都会难受。”

张嬷嬷感同身受。

女儿家的清白乃是大事,被登徒子污蔑,又被身边的丫鬟背叛,听说许夫人还想压着不报官。

碰上这样的娘,许大小姐真可怜!

张嬷嬷感慨道:“你可一定要劝你们大小姐想开,若有委屈,就来长公主府,殿下会为许大小姐撑腰。”

“多谢嬷嬷,也谢过长公主。”

竹影将张嬷嬷送到国公府门口,皇后派人从宫里送来的慰问也到了。

而且还是皇后身边的大姑姑亲自出马。

张嬷嬷跟对方打了个照面,都是微微一笑,彼此行礼后擦肩而过。

待回到长公主府,宴会正热热闹闹地进行。

长公主看见张嬷嬷回来,起身借口更衣,就去了内阁里。

“东西都送去了?可有见到许大小姐的面?”长公主问。

张嬷嬷摇头:“威国公府乱成一锅粥了,连主母许夫人都病了,是威国公亲自接见的奴婢,看他的样子,许大小姐病得不轻。”

“不过,奴婢离开国公府时,看见皇后娘娘的人也到了。”

正在整理发钗的长公主,手微微顿住。

她眼眸微微流转乌光:“张嬷嬷,你说这个许靖央,会不会是装病?借机能跟本宫避嫌,又可以不得罪皇后。”


皇帝很和善,叫所有人落座。

皇后说:“方才皇上没来,否则就能听一听许小姐的琴声,许家真是人才荟萃,叫人羡慕。”

坐在皇帝左手边的长公主倏而一笑。

“这么巧?许大小姐也带了琴想献艺,她才是神策大将军胞妹,不妨听听她的。”

许柔筝笑容有些僵硬。

皇帝却含笑点头:“好,那就让朕瞧瞧。”

许靖央去了中庭,竹影将古琴放下,撤掉了缂丝布。

“启禀皇上、,臣女此次献艺,并非要弹琴,而是……”

许靖央话没说完,手抚上琴弦时,面色却怔了怔。

看她神情有些不对劲,皇后问:“怎么了?”

许靖央抿唇:“这不是阿兄的琴。”

她说罢,下意识抬眸,看向许柔筝那边。

丫鬟还没来得及把那把真正的古琴收好。

许靖央立时惊讶:“阿兄的琴,怎么会在你那?”

“靖央,是你认错了,”许夫人开口解释,“那年你兄长出征,我叫人打造了两把一模一样的古琴,一把给你兄长带去了边关,另外一把留在了家里,家里这把才是你的。”

许靖央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

许夫人赌的就是,一把琴的来历,没有人会追溯到何年何月制作的。

“我把我的琴给你,柔筝,把我阿兄的东西还回来。”许靖央不肯退让。

许柔筝站起身,姿态柔弱,面上带着哀婉的神色。

“大姐姐,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你,唯独这把琴不行,因着它是我对兄长唯一的念想,求求你不要抢走。”

皇后打圆场:“琴都是一样的,其实并无不同。”

“不一样,”许靖央飞快道,“因为这并非真正的琴。”

说罢,竹影直接从许柔筝丫鬟的手里,抢走那把真正的古琴,抱到许靖央面前放下。

只见许靖央在琴头的位置拍了两掌,琴身忽然弹出暗格。

众目睽睽下,许靖央伸手一抽,竟拽了一把锋利的宝剑出来!

当宝剑出现,皇帝直接站了起来。

“是苍霄剑,朕所赐!”

五年前神策大将军捷报频频,皇帝直接把这把随身陪伴自己多年的宝剑,派人送去边关赐给了神策大将军。

象征着无上皇权,是极高的荣耀。

本以为神策大将军身死,这些东西也会随着混乱而消失。

没想到竟是藏在一把琴身里。

许靖央双手呈递宝剑,跪在地上启禀:“阿兄曾告诉我,这把古琴并非真正的琴,而是能用来藏剑的琴器,所以才刻着剑胆琴心。”

“可是母亲交给我的那把古琴,并无这样的暗格,若真是两把一模一样的琴器,为什么会有区别?”

许夫人脸色白了。

长公主拍案不悦:“霸占着神策大将军的琴器,非说是自己的,竟跟大将军的亲妹妹争起来了,许夫人,这是你教的规矩吗?”

许夫人急忙跪下,连说不敢。

许柔筝的神情最是难看,她能感觉到,周围那些命妇贵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带着鄙夷。

她们都觉得是她在跟许靖央争夺神策大将军的东西。

可她身为许家的养女,凭什么不能拥有?她也是许家的一份子啊!

许夫人拽着许柔筝跪了下来:“长公主息怒,臣妇错了,本以为两把琴并无区别,便想着她们姐妹二人各一把,都是臣妇的错。”

皇帝的脸色不好看。

他忍着怒火,对许夫人道:“看在神策大将军面子上,朕不会责怪,但是许夫人,对待孩子,要一视同仁才好。”

许靖央垂眸听着,觉得皇上的警告非常直白。

想来是上次长公主从许府回去,跟皇上说了点什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皇后便道:“许夫人,本宫看许小姐的衣裙脏了,你先带她下去更衣吧。”

“是。”许夫人如蒙大赦,领着许柔筝告退。

皇帝重新看向许靖央:“朕听说你抱着神策大将军的衣冠一步一磕头,一直想要奖赏你,朕有意赐封你为郡主,你意下如何?”

许靖央微微抬眸:“皇上,臣女什么都能要吗?”

“这是自然,你阿兄立下汗马功劳,朕怎么奖赏你都不为过。”

听完这句话,许靖央脱去银色大氅,露出里面鲜艳的宝蓝衣裙。

周围的人脸色都跟着变了变。

因为今日来的女眷们,穿的衣裳颜色都十分黯淡低调,谁也不敢在守孝三月期内穿亮丽的色彩。

听说前不久就有人穿着艳丽招摇过市,被皇上给下令斩了。

这个许家大小姐,她怎么敢?!

“臣女想要皇上撤掉全城守孝三月的命令。”许靖央双手高举过额头,跪在地上。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萧贺夜都不由地挑起眉梢,静静地看着庭中那一抹身影。

皇帝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好似不悦:“为何,你作为神策大将军的孪生妹妹,难道觉得自己兄长不配这样的殊荣?”

许靖央:“正是因为阿兄值得,臣女才要冒死进言。”

“倘若阿兄泉下有知,皇上为了他,频频伤怀,百姓们因他废生计,连上街叫卖吆喝也不敢,他一定会着急。”

“他战功显赫,为的是家国昌荣、四海升平,若守孝长达三月,不知影响多少百姓的生活,这才是跟他的想法背道而驰,所以,请皇上收回成命。”

“真正的纪念不在这三个月的孝期里,而在于人们心里能记住他,皇上能记住他,家人能记住他。”

全场沉默。

忽而,不知是谁轻轻地啜泣了一声。

皇帝也从怔忪里回过神:“你这孩子,竟敢……”

责怪的话没说完,他摇了摇头:“也就你敢这么跟朕说了。”

长公主红着眼眶:“皇弟,我看许大小姐说的并无道理,百姓们知道神策大将军的战死是国殇,可他们还要过日子,这三个月孝期,你便解了吧。”

皇后也开口跟着劝。

最终,皇帝在大家的意愿下,点了点头,并且指着许靖央说——

“朕要重重地赏你,因为朕在你身上看见了你阿兄的影子。”

于是,他大手一挥,良田铺子还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成箱成箱地赏赐给许靖央。

许靖央利落接受,大大方方谢恩。

皇上对此很满意,甚至心情愉悦地喝了两杯酒水。

看他如此,许靖央更在心里确定了她今日的选择是对的。

一个人的荣耀再高,不能高于皇帝。

神策大将军立下了巨大的功劳不假,皇帝说要全城为他守孝三个月,那是一个皇上对于名将的表态,是给天下人看的。

可是,许家的人能受恩惠,却不能没眼色。

再加上皇帝的生辰要到了,难道要全城百姓继续跟着披麻戴孝?皇帝是人,不是圣人,难保心中会不痛快。

朝中早有聪明人看出来不妥,但他们的身份都格外尴尬,因为除了许家人亲自提出来,谁说都不合适。

许靖央壮着胆子,做了死谏的这个人。

果然正中皇帝下怀。

许靖央在人群中搜寻萧贺夜的身影,想要送去一抹感谢的目光。

多亏了他提醒自己,她才能及时想到这一茬。


正厅里。

许大老爷的妻子许梁氏,身穿对襟长袖,领口绣缠枝牡丹。

她一头乌发簪着宝翠,整个人面容严肃,看起来不好亲近。

想见的人没来之前,她便一直低垂眼眸,连许家的茶也不喝半口。

“大嫂,”许夫人带着仆妇过来,“我正想说派个人去你那边,今夜除夕,我再叫上三弟和三弟妹,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可好?”

许梁氏对着她,也是一张冷脸。

“不必了,除夕这样的日子,二弟妹也不想听我说不好听的话吧。”

“大嫂,何必呢,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许夫人说着,坐去椅子上:“最近老爷很得皇上器重,我听说玉哥儿中了武举,都一年了还没有被吏部下文书。”

“今晚大嫂将玉哥儿叫来,将你们的难处跟老爷说说,有他帮着美言,想来玉哥儿马上就能有差事做了。”

“保不齐能去巡防司,跟我家铮哥儿做个伴,他一个人也孤单。”

许梁氏撇下一抹冷笑:“不劳二弟妹操心了,前日吏部已经下了文书,让玉哥儿填御林军的空缺。”

“什么?!”许夫人脱口而出,很快反应过来,笑容勉强,“御林军不是要先从巡防司做起吗?”

许梁氏却不跟她多说,只道:“吏部下的文书,我哪里清楚?”

这时,竹影出现在门口。

“大夫人,”竹影行礼,“小姐请您去房内喝茶一叙。”

许梁氏立刻起身,迈出门外,连个正眼都不再给许夫人。

她们走后,许夫人握着帕子的手,才拍向桌子。

“定是许靖央暗中为大房的事使劲!”

“夫人,这大小姐的胳膊肘怎么往外拐。”青嬷嬷道。

许夫人气的心口疼。

她的铮哥儿要在巡防司辛苦多少年,才能攀上御林军的门槛?

那可是进宫以后为皇上巡逻,若运道好,成为御林军统领,便是天子近臣。

“她有这么好的门路,也不想着自己亲弟弟,偏偏给外人,平时大房跟我们互不来往,她又不是看不见,这个讨债鬼!”

说到这里,她脸色一白,捂住心口。

青嬷嬷连忙劝说:“夫人消消气,柔筝小姐说了,您这个心疾可不能动气,得慢慢养着。”

许夫人深吸一口气:“没错,我得保重自个儿的身体,等老爷回来,我再告诉他这件事。”

另一厢,竹影端着茶要进屋。

秋云特地守在门外,满脸堆笑:“竹影姐姐,我来替你送进去吧?”

“不必。”竹影直接躲开,一脸冷漠地进门了。

四个丫鬟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底的怨气。

她们来了飘花院以后,并不得重用。

桂妈妈先前想立威,教大小姐学规矩,反而被大小姐用戒尺打伤后腿,现在还没好呢!

春云压低声音:“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去跟夫人说一声。”

她匆匆走了。

屋子内,许梁氏捧着热茶,转眸看了一圈屋内摆设。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许靖央身上。

“靖央,我也不跟你玩那些弯弯绕绕的,你直说吧,帮我家玉哥儿拿文书,到底图什么?”

“大伯母误会我了吧?我能图什么,不过是上次听三妹妹提了一句,才知道四弟弟竟一直没有差事。”

武考并不容易,第一轮初试就要从三千个人里脱颖而出。

许鸣玉跟许鸣铮不一样,他肯下苦功,练武一直很勤奋。

许靖央清瘦英冷,垂眸的时候,更显得喜怒莫辨。

许梁氏看了她一会,说道:“我们家从不白欠恩情,尤其是你们二房的。”

“皇上已经给你不少赏赐,我就不再锦上添花,听说你最想找到乳母刘妈妈,我替你寻到了她的下落。”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递给许靖央。

许靖央接来看,竟是刘妈妈的笔书。

她说自己被许夫人赶出府以后,回到了老家儋州,多亏了大夫人帮忙,她才能有银钱回京。

“我的人会送她回京,到时候你母亲同不同意接受她这个奴仆,我就管不着了,那是你自己的事。”

许梁氏说罢,站起身:“你的恩情我还完了,往后互不亏欠。”

她利落地要走。

“大伯母!”许靖央唤住了她,“玉哥儿成为御林军之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许梁氏眯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靖央低下头:“我想请大伯母与我合谋,我会利用阿兄的功勋拓展人脉,也会成为玉哥儿的助力。”

“这府邸里,母亲偏心养女,父亲只注重自己的功名利禄,弟弟也与我不亲,我需要家人、帮手。”

“帮助玉哥儿只是第一步,往后我与大伯、大伯母同心同德,二房欠你们的,我也会让他们奉还!”

短暂的沉默。

“许靖央,你能耐太大,我们家帮不了你。”许梁氏态度依旧是冷的。

“今日他们可以拖延玉哥儿的功名,明日就有办法插手三妹妹的婚事,大伯母聪慧,应当能想得明白。”

许靖央一句话,让许梁氏陡然变了脸色。

她什么也不在乎,最在乎自己一双儿女。

许靖央:“要想知道我说的话是否为真,大伯母只需留意,许家私塾里的那名柳先生与三妹妹。”

许梁氏神情僵了僵,好似想到了什么。

她连告辞都说的匆匆,飞快走了,急切地要去求证。

看着她的背影,许靖央缓缓坐下。

许家有私塾,子嗣们基本都会在这里念到及笄。

许靖央说的那名柳先生,是一名家境落魄的穷书生。

因为颇有才华,被聘进私塾里做文书先生。

上辈子,许靖央被关在屋子里的时候,听说三姑娘许靖姿跟柳先生私奔了。

虽然很快被大伯找了回来,但不知怎的宣扬开来。

原本小姐与书生私奔,就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是说书先生口中常驻的故事。

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京城都知道许靖姿跟书生私奔,还编排她失去清白等事,传得沸沸扬扬。

许靖姿便是在那之后吊死屋中,她死后,大伯一家搬离了京城。

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许靖央并不清楚,上辈子她自顾不暇。

但她可以确认的是,那个柳先生就是许夫人找来,专门挑心智并不成熟的许靖姿下手。

因为后来许靖央看见这个柳先生,曾来许府领月俸。

想要毁掉一个女子,就先毁掉她的名声。

许夫人的招数向来毒辣,出手必定见血。

不过可惜了,这辈子她不可能如愿。

入夜,大伯母许梁氏派丫鬟给许靖央送了一个食盒,两盘饺子下面,压着字条。

许靖央抽出来一看,唯有“务必践诺”四个字。

她知道,这是大伯母接受她了。

今晚是除夕,四处烟火灿烂,远远地能听到巷子里的鞭炮声。

总算解除了孝期,百姓们热烈地筹备新年,听说还有不少人将神策大将军的牌位供奉起来,百姓们都知道,如今的安稳,是神策大将军拿命换来的。

许靖央心情好,给了竹影红封,压岁用。

这时许夫人派人来请,让许靖央去前厅,跟大家一起吃年夜饭。

许靖央实在没什么兴致跟他们一块守岁。

何况她也猜得到,今日大伯母来过,玉哥儿的事肯定也让威国公得知了,去了少不得又要唇枪舌剑。

许靖央对这种不能对他们造成实质的打嘴仗,不太感兴趣。

可,她想到前世这时发生的事,便不得不要去一趟了。


竹影要冲进院子里,谁曾想几个婆子拦在门口,狠狠一推搡。

将竹影推的摔了个趔趄。

“谁敢动小姐的院子?”婆子们凶神恶煞。

竹影有些狼狈,回头看向许靖央。

却见许靖央一动未动,神情坚且冷。

竹影下定决心,囫囵爬起来,抄起一旁花圃里的石头,就朝那些婆子砸了过去。

“这府邸里只有我们大小姐一个小姐!”竹影豁出劲,吓的婆子们四散躲开。

她闯进去连打带砸,许靖央眼底划过一抹认可。

这里不是她的家,她回的是龙潭虎穴,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如果竹影事事都要依靠她,自己立不起来,那注定不适合生活在这里,也无法成为她的战友。

主院的屋子里。

许夫人和许柔筝抱着,哭成一双泪人。

“母亲,如果不是我佯装晕过去,今日怕没命再见您和爹爹了。”

“好孩子,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什么也别说,好好躺着休息。”

“可是……姐姐容不下我,我不能给您和爹爹添麻烦,要不您将我送走吧。”

“不行!”许夫人情绪激烈起来,“这儿就是你的家,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娘的心都要疼死了!”

许柔筝倒在许夫人怀里,又是一阵痛哭。

威国公在旁边皱着眉头,满面阴寒。

“没想到,靖央这么没规矩,她在边关竟敢假死回家,还不跟我们说一声,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许柔筝哭声渐停,弱弱说了句:“是啊,姐姐还那么年轻,倘若留在边关,再挣十年功勋,也是够的。”

听到这里,威国公恨恨拍桌,直道可惜,心里的三分火,也被拱到了七分。

再来十年荣光,他跻身三公都有希望。

威国公只是荣誉之名,倘若能成为太傅或太师,才是真正的名垂青史!

可偏偏,现在许靖央回来了,还一点不跟他商量!

许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她已经回来,还断了后路,就不能再送回边关,干脆将她送去我娘家冀州。”

“不行,长公主知道她是寒儿的孪生妹妹,若送走她,只怕惹来非议。”威国公摇头。

“那怎么办?”许夫人急了,“筝儿是绝不能送走的,她陪了咱们十年,还治好了你的腿。”

威国公手背后,在屋中来回踱步。

许柔筝看了看夫妻二人面色。

“爹爹,母亲,叫姐姐留下来吧,我不跟她争,事事都让她。”

许夫人瞬间红了眼,抱住许柔筝的肩:“这样你太委屈了。”

“只要爹爹母亲不为难,筝儿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才好。”

母女二人又抱在一起啜泣。

“够了!都别哭了,她回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要她听话、老实,翻不出风浪,你安排人,看紧了她。”威国公说。

许夫人刚要点头,管家在门口跪着通禀。

“老爷,夫人,不好了,大小姐让人砸了柔筝小姐的院子!”

“什么?”威国公赫然起身。

许柔筝拉住他的袖子:“爹爹,您别跟姐姐生气,院子我让给她。”

威国公甩开手,怒不可遏:“刚回来就耍威风,这次我若不制住她,她更无法无天了!”

说着,又让管家去请家法,便大步迈了出去。

许夫人怜惜地扶着许柔筝:“好了,这事你别劝,她让你在长公主面前丢了颜面,你爹爹去教训她一顿也应该的。”

“母亲,我不怪姐姐,只怕爹爹把她打坏了,传出去让长公主知道。”

“还是你想的周全,我去瞧瞧。”

许靖央让竹影把屋子几乎扔空了。

就剩下简单的桌椅,和床架子。

威国公怒气冲冲握着棍子进门的时候,看见许靖央气定神闲地坐在椅上喝茶。

“逆女,你……”

他正要发作,谁料许靖央猛地将茶盏放在桌上。

她呵了声:“父亲,母亲,你们好生糊涂!”

这话说的自带雷霆般,让威国公夫妇二人愣了愣。

竹影在他们身后关上门,守去了门外。

许靖央不疾不徐:“家中要认养新妹妹,为何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这是小事,你在前线,我们岂能乱你军心?”威国公说。

许靖央摇头:“我因不知情,在回来的路上同长公主说,咱们这一房,唯我一个女儿,方才长公主看见她,我险些不知怎么解释。”

听到这里,威国公脸上怒火散了大半。

“那你也不该将你妹妹住的院子打砸成这个样子,回来就闹,你眼里还有规矩吗?”许夫人指责。

许靖央黑白分明的眼神扫过去。

“我不砸?难道等着长公主知道,父亲母亲养了个女儿,代替我大小姐的身份,一直不明不白地住在府里?若顺藤摸瓜查下去,害的是谁?”

威国公面色一僵。

“你说的太严重了,不至如此!”许夫人道。

许靖央冷笑:“不至于吗,母亲,刚刚那些婆子口口声声,说这里是小姐的院子,你们养了她多久,才能让府邸这些奴仆上上下下只认她?”

许夫人语气顿了顿,无从反驳。

最后,只能牵强解释:“她会医术,治好了你父亲的腿,下人们由此才认她。”

话音一转,许夫人又指责:“你既然知道了筝儿的身份,刚刚就不该在长公主面前刁难她。”

许靖央面色冰冷:“是我让她穿红氅的吗?”

许夫人哑口无言。

“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假死回京,为何不先跟我们商量!”威国公问到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没时间商量,不得不回。”

“为何?”

“再不走,皇上便要赐婚我与公主,你们谁能替我去娶?”许靖央平静冰冷的语调,却像一道惊雷。

吓得威国公和许夫人双双白了面孔。

许靖央没有说谎,她确实听到了风声,是韩豹回京述职后回来告诉她的。

大战平定,神策大将军威望太高,在民间也颇有名望。

这样的优秀栋梁,若不想让他功高震主,皇上只会给他两个选择。

第一,要么死,第二,要么变成自己人。

很显然,皇上不愿牺牲神策大将军这样的人才,便想到了嫁公主这样的办法。

再加上许靖央十年风霜,大战已定,她对功名没有追求了,便干脆假死回京。

她十四岁离家,对缺失的亲情有着无限向往。

可前世的遭遇,给了她当头一棒,她彻底清醒。

威国公两片嘴唇几次张了张,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做得对,这事得果断。”好不容易,他发话了。

许靖央瞧着他手里的家法棍,稍稍扬起长眉。

“父亲,你拿着家法棍,莫不是要来打我的吧?”


许靖央不习惯别人这么近距离地亲昵搂抱。

她皱眉,用手按着他的脑瓜推远了点。

“你去捡十个一模一样的落叶,我就考虑教你。”

小公子飞快答应了,朝外面的院子跑去。

他走了,庭院总算安静下来。

郭荣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这小子自打送来,谁的话也不听,难得肯听你的。”

“是谁家孩子,能让大师父亲自教授?”

许靖央记得,郭荣多年前就不再收徒了。

郭荣笑了笑:“一个贵人,你坐,我给你泡杯热茶。”

上辈子她死时,她的两位师父已经接连去世了。

如果他们还在,说不定她还不会死得那么惨。

“来,央丫头,喝茶。”郭荣端着茶盘过来,在她身旁坐下了。

一杯热茶下肚,郭荣先笑着说:“你变沉稳了,看来还是边关的风沙历练人啊。”

他不知道许靖央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事,只以为她当真跟着兄长去了边关。

许靖央却苦笑:“大师父,我遇到难事了。”

“怎么?”郭荣严肃起来。

许靖央简单将自己的处境讲了一遍,略过许多细节,只讲了她母亲如何偏疼许柔筝。

“我母亲要收养许柔筝,过几日就会开祠堂请族老,我要朝你借个人,一个在朝中颇有势力,能替我说公道话的人。”

这是她今日出门的真正目的。

许靖央记得,上辈子皇后办宫宴,主要是为了顺承皇上的意思,犒劳许家。

在那之前,为了让许柔筝能顺理成章的,以许家女儿的身份进宫,威国公和许夫人为她开祠堂,上族谱。

由此,上辈子许柔筝直接顶替了许靖央的身份,彻底成为了许家的大小姐。

这辈子,许靖央不可能让她们把此事办成,她需要帮手。

郭荣沉默良久。

许靖央提这个要求,其实是犯了他的忌讳。

当年先帝去世后新帝登基,为了肃清先帝势力,开拓政策,杀了好几个老臣。

郭荣身为御林军大统领,能从那样凶险的环境里,急流勇退,靠的就是敏锐的觉察力。

他从不惹祸上身,除非迫不得已。

郭荣:“央丫头,你知道师父为什么能活到七十岁还安然无恙吗?”

“因为您聪慧。”

“不,是因为为师从不掺和别人家的闲事。”

许靖央默然一瞬:“大师父,阿兄去世,许柔筝同我抢嫡妹的身份,她身后有全家相助,而我一无所有,我需要借力。”

郭荣品茶良久,放下茶盏:“你替我教会那个皮猴儿暗器,我就帮你这个忙。”

“这孩子是谁家送来的?”

“一位贵人,所以我不好推辞啊,可为师一把年纪,教得力不从心。”郭荣叹气。

“好,我来教他,大师父准备请谁去我家帮忙?”

郭荣笑起来:“这个你就别管了,师父有的是人脉。”

许靖央抿了抿唇:“我教那孩子,会很严格。”

“贵人说了,不管用什么办法,能让他学会一样就算成功。”

得了郭荣这句话,许靖央心里有数了。

她走去那位小公子面前,看他还在专心致志挑选树叶。

“你不用找了,这世上没有相同的树叶。”

“谁说没有,我一定给你找到,到时候你要说话算数!”

“没有叶子,我也能教你,不过……你有银子吗?”

小公子瞬间站起来,黑乎乎的大眼睛是亮晶晶的色彩。

“有啊,你要收拜师费?”他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拿着,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许靖央本来只是想象征地收个五两,没想到七岁的孩子出手就是一百两。

她沉默一瞬,看来这真是一位了不得的贵人的孩子。

这孩子出身富贵,不知能不能吃苦。

教得不好,就是辜负了贵人的委托。

“我做你的武师父,会很严格。”

“我不怕!你教会我,我天天给你银子,我父……亲有的是钱。”

这样的口吻,若不是他年纪还小,许靖央都要把他当成纨绔了。

“那好,我以后每五天来这里一次,这五天里,你先练扎马步,什么时候身形稳定不晃悠,我再教你下一步。”

“扎马步有什么好学的?”小家伙反抗起来。

许靖央让他扎个马步来瞧瞧,他顿时摆出马步来,架势十足,还挺标准。

但是,撑不了几个瞬息,就开始双腿发抖哆嗦。

许靖央笑了,她生得英气清冷,笑起来更冷。

小公子以为自己受到了嘲笑,攥起拳头:“不许笑!我只是没站稳。”

许靖央:“扎马步是为了稳下盘,若要暗器准,身子自然不能抖,你先练吧。”

她出来有些时候了,得回去了。

临走前,他们互换姓名,小公子告诉她,自己叫安棠。

许靖央回忆了一遍京城里的王孙贵族,没有姓安的。

她暂时放下心来,想来大师父也不会特别坑她。

二师父玄明特地将她送到门口。

许靖央简单寒暄问候,便跟玄明告辞,上了马车回府。

她把银票交给了竹影,让她去多买点焕颜膏的药材。

回到家以后,许靖央发现人人脸上都昂扬着笑意。

她让竹影去打听。

不一会竹影回来:“大小姐,咱们离府后没多久,宫里的圣旨就来了,皇后娘娘邀请夫人带着小姐,十日后进宫参宴。”

“夫人高兴之下,奖赏院子里所有仆从这个月的月钱翻倍。”

许靖央冷笑。

拿着她功名换来的银子,大大方方地打赏下人,却连她院子里的炭火都要克扣。

还想借着机会,把许柔筝录上族谱,让她以许家大小姐的身份进宫领赏。

她们真以为能得偿所愿?

“竹影,你悄悄替我去办件事。”许靖央压低声音,一番吩咐交代。


威国公低头看向手中的棍子,面上竟闪过局促。

许夫人依旧不遗余力地指责:“靖央,你刚回来就打砸院子,你父亲也是被你气着了。”

“那我砸的不对么?”许靖央反问。

威国公立时回答:“砸的对,宁可不要这些东西,也不能让别人怀疑。”

许夫人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

对此,许靖央暗中冷笑。

她太清楚她爹许撼山的性格。

所有人,都没有他的功名富贵重要。

谁帮着他保全名声,谁就是他的好女儿。

“父亲既然拿着家法棍来了,外面那些冒犯我的刁奴,就请父亲代我惩罚。”

方才他拿着家法棍一路怒气冲冲过来,被不少家仆看见了。

打家仆,是给自己台阶下。

许夫人一把握住他手腕:“老爷,那些人都是筝儿的仆从,伺候她多年了……”

“就是因为平时对他们约束不严,才敢说出这种话,打!”威国公甩开许夫人的手,握着棍子转身朝外大步走去。

很快,外面传来家仆受罚,求饶哀嚎的叫声。

许夫人脸色苍白,回头盯着许靖央,眼神像极了刀子。

“靖央,你刚回家,打了青嬷嬷,又唆使你父亲打别的仆从,你非要闹得家宅不宁才好?”

“青嬷嬷老眼昏花,连我都不认得;外面那些奴仆更对我出言不逊,这几个刁奴打杀了又如何?为着许家的名声,母亲不必可惜。”

许夫人被她堵的一口气在嗓子眼里,最后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匆匆出门去劝威国公了。

很快,那些奴仆就被打的皮开肉绽,半死不活地被人拖走。

威国公吩咐许夫人:“叫人把飘花院好好拾掇出来,还给靖央。”

许夫人皱眉:“还给她住?那筝儿住哪儿?”

“筝儿随便安排,但靖央不仅要住回她的院子,更要住的好,这件事上你别犯糊涂!”

威国公说罢,负手离去。

傍晚,天色晦暗,一场雪飘下来了。

院子里的血渍已经被拾掇干净。

她在铺好的床榻上打坐,用内功逼出体内的寒气。

浑身冒汗,犹如被水洗过了一样。

白天跪在雪地里的那些入体寒气,尽数催发成汗水。

半个时辰过去,许靖央脸部红润有光,体内气血运行通畅。

她叫竹影,竹影一进门,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小姐别杀奴婢。”

许靖央拿帕子擦拭额角的汗水,凤眸扫过去:“何出此言?”

她被小姐允许在门外听他们说话,就听到了一个惊天秘密。

“小姐,奴婢绝不会将您的事往外透露,宁死也不会背叛小姐,求小姐给竹影一条活路!”

竹影怕极了。

威国公气势汹汹来找麻烦,最后许靖央却借着他的手,直接收拾了那群奴仆一顿。

院子里被砸了那么多值钱的东西,威国公什么也没说,还重新让人布置了院子。

短短的一下午,小姐四两拨千斤,就彻底把不利的局面扭转了。

竹影知道凭小姐的本事,想要捏死她这个小丫鬟,轻而易举。

看着竹影瑟瑟发抖的样子,许靖央语气平静:“起来吧,我根本没想要你的命。”

“让你听见这些事,是因为你作为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早晚要知道。”

“小姐……”

“竹影,你觉得我爹娘待我如何?说真话。”

竹影顿了顿,低下头:“他们太偏心,只是奴婢不明白,小姐这样拼死为家族付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许靖央却笑了,说得漫不经心:“因为母亲恨我,我做的这些,在他们眼里不是功劳,是弥补亏欠。”

当初许夫人怀她的时候,确实是龙凤胎。

生产那日,听乳母说,许夫人先生下男胎,再生的许靖央。

让大家都没想到的是,许靖央的小手抓着男胎的一只腿,就这么一起被生了出来。

男胎身体孱弱,生下来没过多久,就夭折了。

有经验的稳婆私底下告诉她,龙凤胎在娘胎肚子里就会抢营养。

从那以后,许夫人一直认为,是许靖央抢了孪生哥哥的生机,害的她失去了长子。

许夫人找来道士做法超度,道士说龙凤胎一生一死是不祥,要是许夫人还想再要个儿子,就必须假装这个长子还活着。

所以,许府上下只有主院的人,知道龙凤胎里的男胎死了。

其余人都以为男胎生下来身体孱弱,被许夫人送去道院静养。

也正是因为如此,许靖央十四岁那年,才有机会女扮男装,顶了那早死兄长的身份,替父从军。

她从小就知道母亲不疼她,母亲总是摆出严厉且漠然的姿态,给她定下无数条要求。

那个时候许靖央天真地以为,自己表现得好一点,母亲就会对她另眼相待。

所以她努力习武,一个人活出两个人的份。

母亲但凡朝她露出一个冷漠的眼神,她便会立刻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她被亲情压制了太久太久,久到上辈子生辰宴,母亲笑着朝她递来酒水,她还以为真的是为她庆祝新生。

竹影流泪,心疼许靖央的遭遇。

“往后在这府里,奴婢豁出命去,也要护着小姐。”

许靖央将她扶起来:“该豁命的,是他们。”

竹影忍不住说:“小姐,要是他们做的太过分,您就去找长公主做主,毕竟今天长公主也说了,您若有难,可以去找她。”

许靖央瞧着桌案上摇晃的烛光,凤眸中漆黑加深。

“人情只能在锦上添花的时候用,平时雪中送炭不能指望别人,得靠自己。”

报仇雪恨这件事,她必须亲手布局,送这一家狼心狗肺的人下地狱!

许靖央从包袱里拿出一盒药姜丸,送给竹影。

让她涂抹在膝盖上,能逼出今日跪雪地的寒气。

竹影感恩戴德地收了,又帮许靖央烧水沐浴。

夜里,许靖央躺在榻上。

回府虽然开了个好头,却并不意味着之后的日子好过。

现在威国公的荣耀,已经被皇上赏赐了下来。

半个月之后,皇后会举办宫宴,邀请许夫人带着女儿出席。

上辈子许靖央被勒令留在家里,许夫人带着许柔筝进宫。

她们回来后没多久,皇上赐封的圣旨也到了。

许夫人被赐封诰命夫人,连许柔筝也成为了郡主。

听说是许柔筝宴会上弹奏了思念神策将军的琴曲,引得皇上动容,才又不断加封许家。

许靖央不愿这些荣耀再落到她们身上,得提前做点什么应对。

而且,她记得,在这宫宴之前,许夫人还为许柔筝做了一件大事。

次日一早。

许靖央吃着白粥咸菜,并一叠百合蒸蛋。

竹影说:“有些清简,但厨房说,没有多的了。”

她愤愤不平,知道厨房在为难她们。

许靖央对此却格外看得开。

“这些菜不差,将就吃。”她在边关吃过更难以下咽的饭。

竹影抿了抿唇:“小姐,奴婢一定想办法让您吃好点。”

这时,门口传来喧闹声,伴随着怒气冲冲的叫骂——

“许靖央呢?让她滚出来!”

听到这个声音,许靖央眸色冰冷。

她亲弟弟许鸣铮回来了。


“休妻?”威国公愣住。

他缓缓垂首,看着怀中的纸笔。

许靖央不疾不徐:“母亲争风吃醋,才会假意放火,借机处理潘姨娘,可是父亲,你身为家主,只因宠幸姨娘,母亲就用这种招数,再来一次,你可还受得住?”

威国公抖了一下。

料想自己被戏耍,固然生气。

可是休妻,又没有个明面上的理由,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

威国公退缩,更怪罪许靖央:“我跟你母亲多年夫妻,你怎么也不帮她说点好话。”

许靖央:“都危害到父亲的安危了,让你误以为断腿,这么严重,我再帮她说话,还算不算您女儿?”

“我若不向着您,这府邸里还有谁向着您?柔筝和铮哥儿都听母亲的话,方才铮哥儿还想替柔筝顶罪。”

威国公听得舒心,顺道骂了一句:“许鸣铮这个糊涂蛋,我怎么就生了他这么个儿子?”

话音一转,威国公又说:“休妻,太严重了,我还是想给你母亲一个机会。”

正中许靖央下怀。

“那就让母亲好好休息吧,叫她放下家里中馈,后宅管事交出去。”

“那怎么行?你母亲是主母,没了她,谁来操持后宅,你吗?”

“我还未出阁,当然不合适,”许靖央却笑,“大伯母不是在吗?”

威国公僵住:“你大伯母?算了吧,你去求她,她能把你赶出来。”

许靖央微微一笑:“去求又怎么样?为了父亲,我连战场都敢上,还怕低声下气求人?”

“大伯性格老实,身份地位越不过您,叫大伯母来掌家,她最怕我们说她偏私,所以定会公道。”

“再说了,我们从未分家,是大伯母自己堵上了甬道,破开便又是一家人,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三婶三叔他们一家不也在那边过着日子吗?”

威国公沉吟起来,似乎觉得可行。

许靖央:“正好,大伯母管家这些日子,让母亲也能静一静,算是父亲给她一个教训和警告,等您消气了,再把管家权柄给她,如何?”

威国公倒觉得没问题,这后宅没有女人管事,就会不成样子。

至于是谁管,其实他不在乎,只要别给他惹乱子,别耽误他的名声。

“你要是能说动你大伯母,你就去做。”

“我得先去母亲那儿拿后宅的管家钥匙和对牌,请父亲派个人替我撑腰。”

“管家,”威国公朝外吆喝一嗓子,“进来领大小姐去找夫人拿对牌,就说是我许可的。”

管家惊讶地看了一眼许靖央:“是。”

这时,春云进来,许靖央叫她走到床榻跟前。

“父亲,这是我的丫鬟春云,她向来手脚麻利,我留她伺候您。”

春云乌黑麻花辫,穿着短打翠色小衫,水灵灵的福身:“老爷。”

威国公舒心地点点头,朝许靖央摆摆手:“你去吧。”

主屋,许夫人的院子,屋内传来骂声——

“滚!滚出去!我还没死呢,她就敢张罗着别人拿走管家权,她就是灾星!”

管家被砸了脑袋,捂着额头退了出来。

他一脸为难:“大小姐,夫人她……她不同意。”

许靖央知道没那么容易。

她让竹影给管家塞了一锭银子。

“我来说服母亲,否则父亲交代的事,办不好,你和我都要受训。”

管家点头,不敢收银子,竹影直接塞进他手里。

许靖央:“管家,你带人将青嬷嬷按住,我派竹影帮你,谁若反抗,直接打,若有不服气的,叫她来找我。”

管家愣了愣:“这,这能行吗?”

许靖央凤眸漆黑,沉气如玉:“父亲母亲心情纷乱,你再瞻前顾后,还怎么当管家。”

一听这话,再想到刚刚威国公全然信任许靖央的样子。

管家顿时立正:“奴才这就去办。”

不一会,一群护院被他带来,强行将青嬷嬷等人按走了。

经过许靖央身边时,方才还叫骂不停的青嬷嬷,忽然噤声,头也不敢抬。

许靖央挑帘,独自进了屋内。

她就站在门口,却以为看见了恶鬼。

她的母亲,许夫人,出身文官世家,向来有一股文人的矜贵和自傲。

许靖央从未见过她狼狈的模样,可现在的她,头发凌乱,眼神恶狠狠的,好似个疯子。

“许靖央,许靖央!”许夫人嘶吼,“你想害死全家给你陪葬,我当初就不该生你,你这个灾星!”

她举起一旁的砚台,朝许靖央扑来。

幸而许靖央身手敏捷,一把握住她手腕,将她狠狠推了回去。

许夫人撞倒脚榻,趴在地上,急促地喘息。

“母亲,在战场上这么跟我动手的人,早就都死了。”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许夫人怒骂,眼泪却先流了下来,“我好后悔,当初生你的时候,看见你抓着你哥哥的腿,我明明可以当时就掐死你,我却没有这么做……”

稳婆说,只有恶鬼托生,才会在娘胎里就抢夺营养。

还说许靖央出生那夜,天狼星现世,它是凶星,他们认定许靖央长大以后,必定好战斗狠。

许夫人拍打着心扉,痛苦万分。

“我想过很多次,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是我的儿子,许靖央!你根本就是个没有心肠的怪物,你十四岁之前,我不曾亏待你,你现在要来索我的命,向全家讨债,你凭什么!!!”

她狠狠地打自己,又去揪自己的头发,一个世家大妇,竟发疯成这个样子。

嘴里还说着后悔之语。

在许夫人口中,想送许靖央去庄子上住,是保护她,免得她暴露;给她安排一个远远的婆家,也是害怕她身份败露。

许靖央静静地立在那,看她发疯。

前世的经历,让她知道,母亲说的话,全都是假的。

上辈子她不争不抢,听从母亲安排,隐姓埋名,任由许柔筝夺走自己的一切,看着全家享受她的军功。

可她不还是惨死了吗?

看着母亲发疯的样子,许靖央便想到,原来上辈子她被喂了哑药,在地上来回翻滚,是这样的不堪,怪不得,父母当时没有半点心疼和怜悯。

“母亲,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许靖央立在那,身形挺拔,亭亭玉立,“你自己交出管家权,或是我对外宣布,你失心疯了,需要静养,你自己选。”

刚刚还发疯尖叫的许夫人,忽然就安静下来。

她抬起凶狠的泪眼,瞪着许靖央。

然而,许靖央站在那,姿态沉稳,漆黑的凤眸中,有野心,有决绝,唯独没有怜悯。


太子温和的面庞转向许靖央。

“许大小姐说的倒也没错,郎中诊病,竟敢蒙骗主人家,确实该死。”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跪在地上的郎中吓得肝胆俱裂。

他拼命磕头:“太子殿下!小人是无辜的啊!小人都是受人指使!”

性命攸关之际,再多的银子收买也没用了,郎中知道他不坦白就必死无疑。

太子看似温和,实则幽凉的目光,扫过许家人。

却见他们脸色各异,强作镇定,然而,唯独许靖央,清美英气,立在那背脊笔挺,犹如一把不屈不折的玉骨。

看来她问心无愧,有意思。

太子正要说话,许靖央却道:“谁指使,你不妨直接指出来,否则,就是大放厥词,污蔑皇上钦封的国公,你罪加一等。”

许夫人几欲昏厥。

疯了!真是疯了!许靖央不要命了,她真的要害死全家人!

她腿软,身后的许柔筝连忙顶住了她。

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否则真让太子看出问题了。

威国公深吸一口气,粗声训斥:“靖央!太子殿下跟前,不得放肆。”

太子态度平和:“国公爷何必训斥许大小姐,孤看,她做法得体,这个郎中若真被你们府中人收买,那可得尽快解决,否则留在身边便是祸患。”

他深黑的眼神看向郎中。

“说。”

一字千钧,郎中脸色苍白如纸。

他抬起颤抖的手,缓缓指向许夫人的方向。

许鸣铮吓得失了魂,一屁股坐在地上,碰到身后的垂帘。

没想到,方才藏在帘子后的刀山竟直直地倒下来,郎中措不及防,血溅当场。

“啊——!!!”许柔筝尖叫。

许夫人捂住嘴,瞪大眼睛,满脸惊恐。

郎中捂着呲血的脖子,睁着眼,扑通倒下。

侍卫们立即涌进来,护卫在太子身前。

太子自打进来到现在,头一次皱了皱眉。

“这屋内怎会有刀山?”

许靖央不慌不忙回答:“臣女的弟弟铮哥儿从青元子道长那得来一个偏方,说是由我背父亲八字走刀山,替父受罪,就能使父亲双腿痊愈。”

她提裙跪地,语含抱歉:“方才太子殿下来的突然,我们尚未收好利器,惊着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看着她,出了这种事,威国公都吓得僵住了,只有许靖央,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死一个人对她而言,竟然如此寻常?

“许大小姐无需自责,孤不会责怪,只不过这个偏方听来实在稀奇,虽典籍里曾说,子女的血肉入药,能痊愈父母的伤势。”

“但,首先也得药方正确,这郎中自称行医,却敢因收买而口出狂言,死不足惜。”

太子伸手,示意许靖央起身。

许靖央还没动,太子就话音一转:“方才这郎中想指认谁?”

他漆黑温和的目光,看向许夫人。

许夫人扑通跪在地上:“殿下明鉴,臣妇怎么会收买郎中,去害自己的丈夫!”

威国公语气虚弱:“是,是啊,肯定是这个郎中故意编排病症,想要从中牟利,结果被殿下发现,还想拉个垫背的,真是可恨!”

太子不语,只一味地看着许靖央。

“孤想听听许大小姐的看法。”

“臣女的看法是,母亲不会无缘无故地相信一个郎中,连续两次请他过府,为父亲治腿。”

许靖央说的话,差点让许夫人当场昏迷。

这个逆女!!!

非得让她死才行吗?

许夫人看着她,极力控制着声音不哆嗦:“靖央,我可是你母亲!”

许靖央眼底划过冷笑。

现在想起是她的家人了?

“母亲,我自然知道,您疼爱我,就如同疼爱铮哥儿一样,叫我走刀山,都是因为您糊涂了,为了父亲的病,着急的失去了主见,才会被郎中欺骗,对不对?”

许靖央声音低柔清冽,带着善解人意的关怀。

眼下这个情况,许夫人只能跟着点点头。

没想到,许靖央忽而呵斥许柔筝。

“许柔筝,你这卑贱之女,胆敢串通郎中,谋骗父亲,从中获利!”

她清冷面色,威怒滔天,打了个许柔筝措不及防。

许柔筝嘴唇张了张,面上毫无血色:“我,我没有,不是我……”

她甚至看向许夫人,拽着她的衣袖:“母亲,您知道的,我没有收买郎中!”

许靖央转而向太子拱手:“殿下,方才郎中倒下之前,分明指着她的方向。”

“试想臣女母亲怎会故意欺骗父亲,一定是有人先骗了她,许柔筝向来以治好臣女父亲的双腿挟恩图报,在府邸里更以小姐身份自居。”

“父亲,您说呢?”许靖央陡然把话锋丢给了威国公。

许夫人苍白着脸看向威国公,眼神里流露出恳求。

威国公却一心想要摆脱太子的怀疑。

“没错!靖央说的对,是这卑贱的养女,跟郎中里应外合,逼我感恩她治好双腿,在府里享受着荣华富贵。”

许鸣铮陡然出声:“爹爹,您怎么能……”

“殿下!”威国公急忙打断许鸣铮的话,“求您做主,赐死许柔筝,为臣主持公道啊殿下!”

他在床榻上叩首。

太子扭头,看向许夫人和许柔筝。

许柔筝眼睛含泪,拽着许夫人的袖子,无助的眼神又看向威国公。

太子声音淡淡:“此女若真这么做,联合郎中戏耍威国公,这种劣事,孤不能容忍,应当处死。”

许柔筝膝盖发软,控制不住地跪在地上。

她抬眸看向许夫人:“母亲,母亲……”

她轻声呼唤:“我没有啊,您知道的我没有……呜呜……”

许鸣铮心急如焚,眼眶充血:“郎中的事,跟柔姐姐无关,是我!”

话音未落,许夫人就狠狠甩开许柔筝的手,上前给了许鸣铮一巴掌。

“混账东西,”她指着许鸣铮骂,“事到如今,你还包庇她?”

许夫人扭头,含泪怒骂:“我们以为你当真治好了老爷的腿,将你当做自家小姐般养起来,你竟联合郎中骗我!”

许柔筝趴在地上,泪痕犹在,神情却愣住了。

她,成为了弃子?

许靖央看见,眼底划过一抹轻蔑的讽笑。

看来她母亲许夫人,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权衡利弊,选择牺牲代价最小的人。

太子叹息:“确实该死,来人,将此女拖下去,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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