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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撩反派:爱与恨的纠缠全文免费

木木酱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因为昨天下午和夜里都曾下过雨,山路很是泥泞湿滑,两个小姑娘分开走的时候倒也看不出什么来,春妮在前头走得再利索,柳欣妍在身后走得再小心翼翼,两人都尚算相安无事。这小手一牵着小手之后,柳欣妍很明显就成了拖后腿的那一个了。本来如履平地一般的春妮也被她带得终于感受到了雨后的山林是多么地不友好。更不友好的是,即便春妮对这附近的山林再熟悉,也因为晚来一步,好些她记得能采到蘑菇的地方都已经被人捷足先登。日头已经渐渐升高,身后的竹篓子却依旧轻得感觉不到太多的重量,春妮脸上的笑终究再难继续维持下去。眼见着小姑娘垮下了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柳欣妍难免有些歉疚之意,若不是她拖了后腿,春妮的收获肯定不止现在这么点儿。轻挪了挪已经开始有些酸疼起来的腿,柳...

主角:柳欣妍唐敬言   更新:2025-04-19 12: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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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柳欣妍唐敬言的其他类型小说《毒撩反派:爱与恨的纠缠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木木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因为昨天下午和夜里都曾下过雨,山路很是泥泞湿滑,两个小姑娘分开走的时候倒也看不出什么来,春妮在前头走得再利索,柳欣妍在身后走得再小心翼翼,两人都尚算相安无事。这小手一牵着小手之后,柳欣妍很明显就成了拖后腿的那一个了。本来如履平地一般的春妮也被她带得终于感受到了雨后的山林是多么地不友好。更不友好的是,即便春妮对这附近的山林再熟悉,也因为晚来一步,好些她记得能采到蘑菇的地方都已经被人捷足先登。日头已经渐渐升高,身后的竹篓子却依旧轻得感觉不到太多的重量,春妮脸上的笑终究再难继续维持下去。眼见着小姑娘垮下了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柳欣妍难免有些歉疚之意,若不是她拖了后腿,春妮的收获肯定不止现在这么点儿。轻挪了挪已经开始有些酸疼起来的腿,柳...

《毒撩反派:爱与恨的纠缠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因为昨天下午和夜里都曾下过雨,山路很是泥泞湿滑,两个小姑娘分开走的时候倒也看不出什么来,春妮在前头走得再利索,柳欣妍在身后走得再小心翼翼,两人都尚算相安无事。这小手一牵着小手之后,柳欣妍很明显就成了拖后腿的那一个了。本来如履平地一般的春妮也被她带得终于感受到了雨后的山林是多么地不友好。
更不友好的是,即便春妮对这附近的山林再熟悉,也因为晚来一步,好些她记得能采到蘑菇的地方都已经被人捷足先登。日头已经渐渐升高,身后的竹篓子却依旧轻得感觉不到太多的重量,春妮脸上的笑终究再难继续维持下去。
眼见着小姑娘垮下了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柳欣妍难免有些歉疚之意,若不是她拖了后腿,春妮的收获肯定不止现在这么点儿。
轻挪了挪已经开始有些酸疼起来的腿,柳欣妍轻声道,“不然前头那几处你单独去看看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你,等你回来了,咱们再一块儿下山。”她娘宠她,即便她一无所获也不会如何,春妮就不同了,她家祖母不是个好相与的。
“那怎么行!我答应季姨的,要好好照顾你的。”
柳欣妍:“......”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春妮好像还比她小几个月的。
“可我走不动了。”柳欣妍觉得她今天说的大实话着实多了些,她这身子太不争气,她娘是真的宠她,她爹......顺着她娘‘宠’她。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了。
春妮愣了一下,“四丫你是不是上次的病还没完全好啊?早知道这样,我今天不该拉着你出来的。”
心里装着你的人,总是会为你想出诸多合情合理的借口,只为了让你好受些。柳欣妍的心里暖暖的,果然,这样平淡的生活才是最适合她的。没有任何利害、利益关系,就只很纯粹的喜欢或者讨厌。
“我要不想出门,你也拉不动我。我今天出来,主要还是馋的。”柳欣妍有些唏嘘地捂住了肚子,明明每一顿她都很努力地吃得饱饱的,但怎么就能饿得这么快,这么彻底呢?
春妮瞧了眼柳欣妍捂着小肚皮的手,也颇沮丧地低下了头,“我也好饿。”
柳欣妍看着她那样子,如果不是这会儿地上的泥土尚且带着过多的水分,她恐怕都能原地坐下。下一刻,春妮忽然就抬起了头来,眼神晶晶亮,“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个地方是她们都不知道的。走,我带你去。”
......
“就是这里了。”
雁来蕈,一年只能吃上两次,春夏之交,秋末冬初。
“这个和鸭肉一块儿煮,可香了。”春妮这话的意思,柳欣妍听懂了,她只闻过,没有吃过。至于她,吃过的,还不止一次。因为确实很香。唐府也不是皇宫大内那样需要掩藏自身喜好的地方,每回上桌的菜哪道用得最多,府里的厨子都会耐心记下,这道菜出现在桌上的机会就会比别的菜式更多些。
人生在世,越是缺什么,就越看重什么。比如她和春妮此刻,都缺口吃的,所以不论看到什么都能联想到吃的。
春妮蹲在地上半天没动,手中戳着那一丛小伞状的褐色的蕈子,并不着急将它拔起。
“......如果我会打猎就好了。我们这儿,每年有好多大雁经过的呢!”
大雁,传闻之中十分忠贞的一种鸟。于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中,每一礼女方都能从男方那儿收到一只大雁。她当年,即便娘家已然名存实亡,依旧不多不少的,收了六只。
送大雁的意头倒是很好的,可是能白首偕老、忠贞不二的夫妻这世上又能有几双?或者......是报应么?大雁比人忠贞,丧偶之后都孤独终身。让它们孤独终老的,除了天灾,便是人祸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六礼之中的六只大雁,不知拆散了几对能相伴终身的鸳侣。
“那些个山上的猎户老厉害了,大雁飞那么高,他们都能嗖的一下把它们射下来。还有林子里头的兔子、狍子......好多肉......”
柳欣妍不过走了一会儿的神,再回过味来,春妮已经下定决定要嫁个猎户了,就因为馋肉。
柳欣妍:“......”听着好像确实蛮不错的样子。
有句老话说的,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春妮心心念念地说着猎户,柳欣妍耳边就仿若响起了弓弦的声音。
“嘘。”柳欣妍冲着春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一个方向,轻声问,“你刚才听到没?好像有拉弓的声音。”
春妮屏气凝神地听了一会儿,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直到一口气再憋不住,柳欣妍才恢复呼吸,“可能是我听错了。”
在柳欣妍松了口气的下一刻,本来蹲在地上的春妮猛地跳了起来。
“那里有东西!”她先是躲在了柳欣妍身后,几息之后,她探出了脑袋,慢慢地挡在了柳欣妍身前。
枯叶、灌木间沙沙作响,那动静越来越近,两个小姑娘都有些腿软,春妮开始找附近比较粗壮的树准备往上爬,柳欣妍则一边找能用来防御的东西一边往动静发出的方向看。
灰扑扑、晃晃悠悠、一瘸一拐......
“这......村里有人家丢了鹅吗?”见着是这么个玩意儿,春妮觉得没必要上树了。
“这应该不是鹅。”
“虽然毛的颜色有些脏兮兮的,但肉这么多的,不是鹅能是什么?”
说真的,虽然柳欣妍的见识也不大多,但真的头一回见到这么胖的......大雁。这么胖的大雁真的能飞起来吗?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大雁。”
“大雁?这个季节咱们这儿怎么会有大雁?”
这确实有点儿奇怪,柳欣妍想了个比较合理的解释,“估计是人养着的。”大雁之所以要迁徙,是因为天儿太冷,吃喝都少了,不利繁殖。如果是被人圈养的话,有吃有喝有住的,应该就没有这个问题了。至于长成这样,大约是为了......多吃几口肉?

都说人死,如灯灭。
柳欣妍却觉得,她除了无法再碰触到唐敬言之外,其它都和她活着的时候没有两样。她会为了唐敬言的沉默而揪心,她会为了他的憔悴而心疼,她如生前一般痴痴地守着他,不愿离他左右。
她甚至想着,若是有鬼差来锁她的魂,她便是拼个魂飞魄散无法转世投胎,也绝不离他身侧,只为不忘却今生,因为有他即便短暂却不后悔的今生。
成亲三年却没有能给唐家延续一男半女,一直以来都是柳欣妍的心结。旁人当面的时候从来是不敢说的,因为她夫君是睚眦必报的‘唐阎王’,而她是很受宠的唐夫人。
但一旦她转过身去,说什么的都是有的,大多数时候她会当做没有听到,因为她们说的话虽然难听但全是事实,但三年啊,那么长的时间里头,她一个弱女子,总有憋不住的时候。
她,是问过唐敬言的,借着酒醉问过他是不是后悔娶了她,因为娶了她,所以旁人都子嗣绕膝了,而他却膝下犹虚。他当时是怎么说的呢?他说,儿女都是债,不要也罢。那样干净利落,听得她既悲又喜。
却原来......都是骗她的!
想哭却没有眼泪,没有了心却依旧觉得疼痛。原来他不是不嫌弃她,只是隐藏得太深,没有被她看出来。她仰慕他的才智,他却一直欺负她,因为她傻。
“夫君。”她伸出近乎虚无的,能穿透他周身的手掌,慢慢地放在了他的脸侧,假装如往常一般,抚摸他的脸,“你......”
真的喜欢过我吗?真的曾经放我在心上吗?突然有些庆幸,这些没法再问出口的问题,他或者会说出她盼着的答案,但却未必是出自她以为的真心。
多可笑,她都已经死了,还在求唐敬言的真心。红颜已然成了枯骨,是不是真心又有什么重要的呢?都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突然之间,就心灰意冷了,“你说的对,我不过就是一个女人,一个不自量力的女人,死了......不可惜的。”
可更多的,是不甘心,“可即便如此,夫君你能不能......别忘了我?就算你以后娇妻美妾,子孙绕膝,也别忘了我好不好?别忘了那个满心满眼都只有你的傻妍妍,好不好?”
她是那么喜欢他啊,但飞蛾扑火的,又何止她一人,她凭什么觉得她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呢?
“如果你长得不这么好看就好了。”她这一生,本以为该幸福该知足的一生,最后居然只剩下牌位之上冰冷冷的‘唐柳氏’三个字。
“对不住。本来想陪着你的,没想过你其实根本不需要。”他连她的人都嫌弃,更何况这逐渐腐坏的尸身和终会消散的魂魄。即便做了鬼,也该有自知之明才好。
外头,阳光正好。是不是曾有人说过的,鬼魂是不能见光的?一旦触及,便是魂飞魄散。
林枫,如果不是他的脚步有些许踉跄,她差点儿就要穿他的身而过了。
“大人。”林枫的声音比唐敬言更沙哑,神色比他更憔悴。如果他们之中,有个人会先倒下的话,那一定是林枫。
柳欣妍记得,夫君说过的,林枫其实不适合做锦衣卫,因为他是个心很软的人,学不来其他人的心狠手辣。但天时地利,普通人又如何能决定他们自己的出路呢?
“夫人......该下葬了。”
柳欣妍往外的‘脚步’一顿,认同地点了点头。人死了,就该入土为安,至于停灵延来世寿命的说法,她不信也不在乎,她早早死了,他却青春正茂,没有他的来世,她根本不想要。停灵,她将之视为另一种很特殊的陪伴,却终究忽视了......这骄阳之下,嗜人的高温。
“你管得太多了。”
“大人,夫人她......爱漂亮,您该给她留些尊严。”
“去领罚!”
“大人,夫人的尸身已经开始腐烂,您难道闻不到吗?”
“滚!”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知道唐敬言是否后悔了,林枫只知道他很后悔,如果早晚都是要违抗大人的命令的话,他为什么不早一点动手呢?即便搭上他的一条命,如果能救回夫人还有她腹中子嗣,一命换两命,多划算的买卖啊!
“滚去领罚,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大人!”
“来人,拖下去!”
柳欣妍看得很清楚,奉命来拖林枫的锦衣卫面上皆有隐忍之色。唐敬言,他怎么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呢?既然并不那么在乎她......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解脱呢?
“你好好睡,没人吵你了。”
距离太远,柳欣妍只看他低下头去,如以往的她一般,在‘她’耳边轻声低喃了什么。原来她总觉得,这样近的距离代表着两人之人无以伦比的亲昵。现在,仅余下狼狈和难堪。
“枫哥,夫人刚去,大人心情肯定不好,您又何必招惹他呢?”
“可不是,您这前头才刚因为夫人领了罚,这伤还没怎么好呢,怎么又为了夫人触怒大人呢?夫人去都去了。您还是多考虑考虑您自己吧。”
“夫人她......本不该去。”还有那个化成了血水的孩子,林枫闭上了眼,又很快睁开,因为眼睛闭上的时候,他鼻间似乎能闻到那刺鼻的血腥气息。
“嘘,枫哥,这话天知地知咱们心里头知道就成,虽然不知道大人究竟怎么想的,明明可以搭救夫人却偏偏袖手旁见......但大人毕竟是大人,他既然壮士断腕,那肯定是有......”
他本可以救她,却袖手旁观?很长一段时间里头,柳欣妍没有能明白这句简单的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就像是唐敬言从前教她读书的时候,明明所有的字她都是认识的,但连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是说不出那句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天上蔽日的云彩突然被风吹开了一朵,阳光照在了柳欣妍‘身上’,一阵灼热的疼痛之后,柳欣妍疯了一样冲着唐敬言所在而去,她忘了自己现在已经碰触不到她,她忘了他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她忘了她已经一尸两命,连尸身都已经开始腐坏,臭不可闻。
她只想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不肯救她,她还怀着孩子!她盼了那么久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他还那么小,不是她没有保护好他,是他的爹,他的亲爹,她一直盼着一直以为一定会来接他们母子的唐敬言,单方面果断地舍弃了他们。
“为什么?!”她以为的声嘶力竭,于唐敬言来说,不过只是一缕带着些热意的清风。下一刻,她的魂魄因为碰触到不再继续被浮云遮挡的阳光而碎裂开来。甚至来不及感觉到更多的疼痛,就已然消失无踪。
唐敬言一无所感,只是低下了头,亲了亲她被缝得不大好的断指,“凡是欠了你的,我都替你讨回来,可好?”那声音虽不大,却透着坚定,只是可惜,再传不到她耳中了。

唐敬言能在锦衣卫那样‘吃人’的地方混出名堂,身手自然是很不一般的,只要他愿意,便是连片衣角都不会让人触及,就更不要说这么重要的脸面问题了。
这会儿借助沈航送到他跟前的镜子,唐敬言很清楚地看到了他自己脸上的状况。两颊还挺对称地被留下了十个指头印子,每一个指头印子都红肿之中泛着些青色,能轻易看出来,那甩耳光的力道定然是不轻的。
当年......好像没有这么回事。
向来话多,没话都要找话说的沈航最怕这样骤然安静下去的环境,更怕的是一根指头都能收拾他的老大。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念头,沈航倒豆子一样开始告状。
林枫和萧飒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沈航上蹿下跳、活灵活现地在大人跟前模拟当时的场景。
怕装得不像,唐敬言放在药囊之中的药量有些大,这会儿虽然醒了,但反应比平时迟钝了不少。
直到沈航大喘着气儿停下动作之后良久,他才缓缓地反应了过来,刚才沈航在描述的,是他昏迷之后的情形。
在沈航的描述中,十二岁的柳欣妍就像是打家劫舍的女土匪,而他就是那毫无抵抗能力的待宰肥羊。
“林枫,你来说。”
与沈航的浮夸、添油加醋相比,林枫的陈述虽然简单,但多了很多他觉得重要的细节。待得林枫停下,萧飒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大人会把林枫带在身边,而把沈航扔在乡下了。
至于他自己,他跟随大人的时间尚短,大人不愿意相信他,他也是能理解的,虽然不大好受。
......
这一世,唐敬言出现得太早,柳欣妍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又撞见了林枫,这让她完全乱了方寸。
她佯装镇定,装作愤怒地离开,但只有她自己知晓,她下山的时候,有好长一段时间里头,头脑是一片空白的,若不是被一块隆起的树根绊倒,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去。
这一跤摔得并不太狠,却让柳欣妍稍稍清醒了些,但也只是稍稍罢了,她试图回想刚才可曾有过什么会惹人怀疑的言行和动作,答案是:不知道。
“妍妍?怎么摔成这样?哪儿受伤了吗?”
家里多了个那么大的活物,自然是瞒不住季敏的。瞧着两个小姑娘兴致勃勃地想吃大雁蛋,勤快地轮流或者结伴去山上采草,季敏也算是乐见其成的。按照她的想法,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该无忧无虑、高高兴兴的才好。
浑浑噩噩地回了家,听到娘亲的问话,柳欣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就像在烂泥田里滚过一样,脏得厉害。
“我......没事。”而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摸了摸肩膀,“就是竹篓丢了。娘,对不起。”
见女儿的眼睛红红的,季敏心疼地厉害,“人没事就好,竹篓丢了就丢了,再做一个就是。”
七星村里头有蛮大一片竹林,是以村里的好些人都会用竹子做些东西,竹篓、竹筐等家中用得上的是最常见的,竹笛、风鸢等消磨闲暇时间的却鲜少人会,因为各家各户几乎没有闲人。
泥之所以会沾在身上,是因为带着水,这会儿天气还凉,怕柳欣妍生病,季敏把她拉进屋里,让她在灶台边待着,转身就去准备,要让她在短时间内泡个热水澡。
直到泡进热水中之后,柳欣妍才发觉她浑身抖得厉害,季敏以为她这是冷的,柳欣妍却知道,她是因为后怕。
唐敬言......不论她嫁他之前还是之后,他的名声就没有好过,阴狠毒辣、不择手段、冷漠无情、睚眦必报......
这样的唐敬言,她刚才居然实实在在地打了他两耳光,如果当时只有他们二人,倒也没有什么,可坏就坏在她对唐敬言做的那些事,全被他的三个手下看到了。
按照唐敬言的性子,如果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打,又得知事情始末,那么......
柳欣妍前段日子落水,身子本就受了寒,大夫给开的方子虽好,但他们家却拿不出抓药的银子来,只能尽力慢慢给她将养着,这会儿怕她身上的寒气加重,季敏在她入水之后转身准备再去烧一锅水来,让她多泡一会儿。还有姜汤,也得备着。
锅里的水才刚起了细细的水泡,季敏准备往灶膛里加柴火的时候,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没有任何准备的季敏吓了一大跳,正要尖叫出声,身后之人已经出了声,“阿敏,是我,我回来了。”
柳欣妍匆匆擦干身子,衣裳不大整地冲到厨房的时候,瞧见的正是羞红着脸靠在她爹怀里的温顺乖巧的娘亲。她一句‘娘,我们快逃!’就这样生生憋在了喉咙口。
柳欣妍的动静不小,本就守礼的季敏瞧见她之后,有些慌乱地从柳荣贵怀中退出,慌乱地整了整头发,“妍妍,你爹回来了,快过来。”声音之中,是隐藏不住的雀跃。
“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还这般没有规矩?”看清了柳欣妍情况后,他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乱糟糟的头发,没穿妥当的衣裳和鞋子,“都日上三竿了,难道你这是才起不成?”
自识字读书开始,柳荣贵最爱放在嘴边的便是‘规矩’二字,至于是否是严以律人,宽以待己,那便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夫君,不是的。”季敏正待替女儿解释,柳荣贵已经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慈母多败儿!算了,我先去母亲那儿请安。”
“妍妍,怎么才泡了这么会儿就起来了?是水冷了吗?”柳荣贵出门之后,季敏忙走到柳欣妍跟前,摸了摸她的脸和手。
“娘,我害怕。”柳欣妍搂紧了她娘亲的腰。
“别怕,你爹那是误会你了,一会儿娘帮你解释一下就好。你爹啊,他就是看起来凶,他其实还是很疼你的。”
柳欣妍没有吭声,她想,她爹的疼爱,她是要不起的。
“扣扣扣......”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两母女一跳,季敏疑惑地皱了皱眉,他们村里什么时候出了这般讲礼的人了?

古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所谓的‘后’在这世间大多数人看来,是为男嗣。士工商如此,农更是如此。甚至很多时候,农户人家更在意子嗣的传承,因为女娃着实做不了太多太重的农活。
柳欣妍当年出生的时候,她爷直接转身走人,她奶把本来给她娘准备的吃食直接分给了给柳家留后的大伯母和二伯母。至于她的名字,也按照柳家的‘传统’直接顺着叫了四丫。反正女儿都是替别人家养着的,没必要费脑子想什么好名字,能和别人区分开就不错了。
至于‘欣妍’二字,是柳欣妍的外祖父帮着取的,欣是让她开开心心一辈子,妍是长的漂漂亮亮的,毕竟是个小姑娘,长相还是顶重要的事。
春妮走后,柳欣妍对着门口的大水缸发呆。刚才接连下了几场雨,水缸几乎都满了。即便水面不时因为树梢偶尔低落的雨滴而泛起涟漪,柳欣妍依旧能满直观地看到十二岁的自己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总体来说,无非是黑、瘦。虽不至于能和炭相比,但一眼瞧着更像个假小子。几年后的鹅蛋脸这会儿尖得能在人身上戳出坑来,那双据说能溺死人的杏眼这会儿也因为脸太尖而显得圆滚滚的,当一张脸太过瘦小的时候,所谓迷人的大眼睛看起来不但不美,反而有些渗人。
当年大多数见过柳欣妍的人对她最统一的评价是:除了脸长得好看一无是处。
十二岁的柳欣妍,连脸都没法看。
虽然姣好的容貌对于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人家来说未必是好事,但长得太丑,不说讨不讨别人喜欢,自己也是看不下去的。至少美惯了的柳欣妍一时间有些没法接受她现在的模样的。
晚上,依旧睡得不大好。梦中反反复复的,都是唐敬言。梦里的他依旧是待她极好的那个他。梦醒之后,自然是难免要难受的,因为现实向来比梦境残酷。
做唐夫人的时候,她的发髻极不易打理,因为太过顺滑。桃木梳还好,若是用的银梳,一松手就能直接从发顶滑到发尾。现在的她,柳欣妍低头看了眼分叉极多的发尾,算是应了‘黄毛丫头’四个字,头发泛黄不说,还干枯如草,若不是她发量还算多,就她这点儿耐性,只怕几天就能把头发撸秃了。
季敏端着温水进屋的时候,就看到自家闺女正在和她的一头‘乱草’较真。头发越干就越容易打结,若是头发打结的时候缺乏耐性硬扯,那么梳个头能落一地的头发。
“妍妍!”季敏把水盆往盥洗架上一放,几步疾走到柳欣妍身后,伸手就接过了她手中的桃木梳,慢慢地把女儿的头发梳顺之后,才哭笑不得地道,“你啊,性子怎么就这么急,以后......可怎么办?”
季敏言语之中的那个停顿,柳欣妍默默地给补上了几个字:嫁了人。
可,谁说她要嫁人了?
七星村地处偏远,别说金饰了,银饰都很少见,大多数妇人绾发都用的木头,手笨的甚至直接用布包着头发。这样的景况下,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多也就梳个外头常见的丫鬟发髻。就是将头发粗分两缕,而后在头顶盘成团,讲究些的给系个发带。
“雨后山路湿滑,别走得太快了,知道吗?”
“嗯嗯。”柳欣妍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一点儿没有敷衍之意。若是倒霉的,平地摔倒都能摔断腿,更何况是在山上,摔一身泥还是小事,万一从坡上滚到坡下断了腿,指不定腿就能瘸了,再惨点儿摔到猎户挖在隐蔽处的陷阱里头,只怕小命都要搭上。
家中琐碎的杂事费时颇多,小姑娘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帮不了什么大忙,只能背个小竹篓子到山里头采些山货。这个季节里头,野菜固然是个好选择,但少油寡水的,吃着并不管饱,菇类倒是长得很不错,特别在雨后,一丛丛的往外冒,不论炒着吃还是烧汤,都好吃得紧。
柳欣妍慢悠悠地出了门,正与瞧起来着急得不得了的春妮对上了眼。
“四丫,你总算出来了,咱们快走。”被力气颇大的小姑娘拉着快走了好一段,柳欣妍的呼吸开始急促了些,她的体力向来不大好,做什么都一副费劲的样子。
“等,等我先喘口气。还,还早呢!”
“早什么呀,大春她们早都上山了,咱们要是去迟了,就得往山里头去了。”
严冬过后,山里最是危险,便是猎户也不敢进得太深,更遑论她们了。看了眼春妮背后背着的大约是她的两倍大的竹篓子,柳欣妍默默地加快了脚步,遥远的记忆中,她好似记得春妮说过的,不把竹篓子装满,她回家要挨打的。
红菇、牛肝菌、青头菌......比起春妮的熟稔,柳欣妍更像是第一次进山的憨货,明明跟着一块儿采菇,春妮采的都是可以吃的,她采的有的一朵就能毒死一家人。
春妮飞快地将有毒的蘑菇从柳欣妍的竹篓子挑拣出来,看着她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大约是怕伤到小伙伴尚且幼小的心灵,她有些忐忑地开了口,“四丫啊,你是不是,生病还没完全好啊?”
冰雪虽然消融,但河水依旧冰冷得很,柳欣妍被推下河泡了好一会儿,当天晚上便起了高烧,村中有户人家的孩子就曾经因为高烧不退烧坏了脑子,养到三十来岁还没说上媳妇儿。如果是个女娃只怕早就被扔到山里头自生自灭了,却偏是个男丁,那家人总寄望着他哪一天突然就能好起来。
柳欣妍被说得有些羞赧,她其实是很爱吃这些个的,但她见到的更多的是它们被精心烹饪过之后的模样,至于它们还隐藏在枯叶之下、树干边上的时候,她确实认不出来。
“我瞧着......它们长的都是一个模样的。”这真是句不愧天地的大实话。
春妮眨了眨眼,有些认命地牵住了柳欣妍的手,“你跟着我,我让你采,你再动手。”
“......好。”

“摸到了吗?盯准这个位置,用力地往下扎,只要扎中了,神仙都救不了。”
一下又一下,柳欣妍的手不停地起落,周遭是浓郁的血腥气息,令人作呕,却又出奇地让她安心。
神仙也救不了,救不了。
脸上被喷溅到的血迹随着泪水一道留下,形成了一道道红色的痕迹。多稀奇,怕见血的她,也学会了杀人了。
“夫人,是我。”
感觉到有人靠近,柳欣妍挥舞着手中的‘凶器’朝那人扎去,却反被人制住了手腕,然后......她听到了熟悉的男声。
“林枫?”
“是属下,属下来迟了。”
柳欣妍想要笑,但试了几次,都没法笑出来,反而是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没关系的,迟到总比不到好。
“带我去见他。”
“夫人,请恕属下失礼。”被林枫拦腰抱起来的时候,柳欣妍感觉到了温暖,眼睛却止不住地想要阖上。想见他,但是好累啊。
“夫人?”林枫一直以为,柳欣妍身上全是那个男子的血,直到他的裤子和鞋子渐渐被血水打湿的时候,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夫人虽然杀了那人,但也受了重伤。如果不是重伤的话,是不会有这样多的血的,就好像浑身的血都会在片刻之内流光一般。
听到林枫叫她,柳欣妍挣扎着睁开了眼,她的脸上已然没有了血色,脸色和唇色都是惨白惨白的,林枫只听她轻轻地问道,“到家了吗?”
“尚未。夫人您伤到哪里了?属下先去找个大夫给您治伤。”
柳欣妍的手一直搭在刀绞一般的腹部,捅第一下的时候,她没有经验,被突然喷出的血吓了一跳,小腹被他狠狠踢了一脚,很疼很疼......
“别告诉他。”比起从未得到,得到之后再失去更加痛苦。他从前已经过得那么不好,孩子的事,就不说了吧。
成亲三年,却连个喜信都没有,所有人都以为柳欣妍是怀不上孩子的。是以林枫愣怔了半响,也没有能明白柳欣妍说的是什么意思。
直到大夫摇着头道,“腹部受到重创,孩子没了,失血太多,那位夫人只怕也......”林枫才知道,夫人让他瞒着大人的究竟是什么。
“大夫说,夫人熬不过今晚。”说这话的时候,林枫的眼睛是红的。
“去领罚。”
“是!”因为去救夫人,不是大人的吩咐,是他的自作主张,他总以为,大人待夫人是不同的,待一个人好一天两天是可以装出来的,但是三年,怎么能都是虚情假意呢?
往前走了两步,林枫的步子顿住,转过了身,“夫人不让说,但属下觉得,大人您应当知晓,夫人此前,有了身孕。”
即便自入锦衣卫之后,便该视人命为草芥,但林枫此刻就是觉得难受,难受得不得了。他们的不作为,葬送的是两条人命。本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柳欣妍是在半夜里醒来的,只觉嘴里有些泛苦。她第一眼瞧见的,是坐在窗边的唐敬言。在她睁眼的一瞬间,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处。
周围没有血腥味,屋子里头很亮堂,柳欣妍有些怀疑,她这又是入了梦了,只这一次的场景,她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发生过的了。
“夫君?”如那十天之内无数次入梦一般,柳欣妍唤着他。
“我在。”
和前几次梦中不同的是,他们俩的声音都有些沙哑,比平时难听多了。
“我刚喝了药吗?”嘴里那么苦涩的,舌头都苦得没感觉了。
“嗯。”林枫说过,大夫给用了药,让她能多熬几个时辰。
“那你怎么也不给我喂蜜饯?”吃了药之后,就该吃个蜜饯甜甜嘴的。
“我忘了。”
“你心里头没我!”本来从来是调笑的话,这次说出来,竟难免带了眼泪。眼泪落得太快,柳欣妍觉得丢人,伸手擦了擦,然后......她看到了左手的四根手指,记忆和疼痛都如潮水一般朝她涌来,几乎将她溺毙。
“夫君。”
“嗯。”
“我想你了,虽然每天做梦都能梦见你,但还是很想很想。”她只说她想他,却不敢多问一句,“你是不是也想我?”
就怕问了之后,他的答案是否定的,也怕问了一个问题之后,她忍不住一直憋着的更多问题。
比如‘这十天你都不在京城吗?’、‘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被人抓了的?’、“你是今天才找到我的吗?”、“你看到我的那截断指的时候难受吗?”、“为什么林枫去了,你没有去呢?”
“夫君,你再送我一个镯子吧,能当凶器使的那一种,那一个......脏了,我扔了。”
“好。”
“这一回,别做得太细,伤口太小了,得戳好多下,手很累的。”
“好。”
“敬言,抱抱我好吗?我有点冷。”
唐敬言点了点头,托着她的背,让她靠坐了起来,将她半拥入怀中。
“好暖和,暖得......”她好困,“奇怪,明明才刚醒过来,怎么又那么困了。”
“困了就睡吧。”唐敬言轻抚她的背,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你陪着我睡吗?”
“嗯。”
柳欣妍闭上了眼睛,几息之后,她又睁开了眼睛,用完好的右手摸了摸唐敬言的脸,“夫君,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
“说过。”
“你长得那么好看,就该多笑笑啊,不然多浪费啊。”唐敬言没有笑,柳欣妍笑了出来,很温婉的,作为一个合格的官夫人该有的那种笑脸,她练了好久,好多时候练得太多了,脸都僵了,久久缓不过来,但只要是为了他的,再累她也甘之如饴。
“接......是接不上了,让个绣工好的绣女帮我缝上去吧,针脚别太明显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完完整整地来,也想完完整整地走。
“好。”
死亡,和出生大约差不多,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出生的时候,吸入人间的第一口气,死亡的时候,吐出人间的最后一口气。
她,大约是死而不甘,所以神魂不散。
唐敬言守着她的棺椁,‘她’守着他,这样的一辈子,其实也挺不错。
“唐同知,节哀!”
这个人,她是认识的,徐指挥使手下,有两个同知,一个是唐敬言,一个便是他。
“节哀?”唐敬言嗤笑了一声,好像听了一个极大的笑话,然后他淡淡道,“不过一个女人罢了,死就死了吧,不然我唐家只怕就要绝后了。”
赵同知被唐敬言这凉薄的话噎了一下,所谓的‘节哀’二字本也不是他的真心话。
他不过是听说唐敬言不吃不喝地守着她夫人的棺木三天三夜,以为他这是人活着的时候不知珍惜,人死透了之后才后悔不迭,故意说来想要戳他的心窝子的。
这会儿看来,传言果然是不可尽信的,只怕这小子依旧是死性不改,准备借着他夫人的丧事憋什么坏呢!这么一想,吃过很多次闷亏的赵同知顿时警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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