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的男人连忙爬下来。
“曹侍郎,你认识这个勾栏贱妇?”
“她.......她是我一个乡邻而已。”
曹成隐住情绪,扔给我一张桌布:“先盖着,莫再丢人现眼!”
“各位同僚可否卖在下一个面子?我与她虽不熟识,却思乡心切,想问些家乡的变故.......”
人都散了,焚香燃尽。
我却还没从恍惚中回神,愣愣看着身前曹成,沙哑出声:
“等了你十年,等来的,就是一句乡邻?”
他不再遮掩眸间愧色。
先发泄的,却是怒意:“不然呢?你要我当场承认,我发妻是一个腌臜的贱人?”
“当年我口口声声,让你在家里等我,我承诺过待功成名就自会回去接你。现在我难得攀上秦家,未来一片大好,你怎敢不大声招呼就来京城寻我?”
曹成掐着我的脖颈,叫我喘不过气,也说不出话。
甚至泪都流不出来了,只凄凄地笑着,将指甲掐进肉里。
他觉着我来京城是寻他的。
可我被卖进勾栏,如同货物,去哪里都身不由己。
他觉着我贱,却想不起来问一句,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我那么爱他,又为何甘愿为他人卖笑?
“说话!”
“我爹娘在何处,孩儿又在何处?你自甘下贱来京城,将他们置于何地?”
他一把将我摔在地上,后脑摔在香炉上,顿时一片残红。
我却不觉得疼,怔怔看着他:“爹娘,孩儿?你心里若还有他们,为何十年不回来,任他们饿死,病死.......”
得知这些年发生的一切,曹成眼眶逐渐泛红,显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怎么会?”
“过得这般惨,你为什么不给我写封信?”
我写了。
可一封封都是拒收,族人才觉得曹成死了,抢了我们的田地,逼死我公婆孩儿,将我卖入勾栏。
曹成怎会想不到后果?
他不过是为了攀上秦家,想与过去断干净罢了。
许是仅剩的一点人性作祟,叫他颤抖地抱住我,露出心疼的模样:
“瑶瑶,我不该怪你,这些年委屈你了。”
“你再忍忍好不好?眼下秦国公权势正盛,我还需仰仗,待时机成熟,我定会为你赎身.......”
他身子比从前还硬朗了些,怀里依旧温热,可我却分不清,他眸间那悬着的泪究竟是真是假,不知道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还有没有心。
不等我醒过神,曹府管家匆匆闯入:
“老爷,您快回去看看吧!”
“那株您从江南采来的花败了,夫人哭得止不住,谁也劝不好.......”
听见夫人落泪,曹成猛地将我推开,满眼怒容:“说了多少遍!香玉的东西比你们的命都贵重,怎么连一朵花儿都照顾不好?”
“她若怪罪起来,小心我扣光你们的月俸!”
听闻公婆、儿子饿死病死,我被卖入勾栏惨遭折辱时,曹成只是红了红眼。
他的妻子败了一朵花儿,他便心疼到发抖,抛下一切回家安抚。
瞧着他急匆匆远去的背影,某个恍惚间,我似是回到了十年前送别曹成那日。
心头不舍让我下意识呼唤出来:
“夫君——”
他猛地回头,眸间是叫人心悸的冰冷。
“切莫胡言乱语,我的妻子只有香玉,你莫非是想害我身败名裂,丢官入狱?”
“且耐心等着。”
“待我地位稳固,不再需要仰仗秦家的鼻息,我便来接你,好生弥补.......”
言罢,他没再回头。
而十年前,我就听了差不多的话,他说他考上功名,便来接我。
可为了权势,他谎称未婚,无父无母,收买户部改了户籍迎娶秦国公的嫡女。
而为我赎身的话,不过是想稳住我,怕我妨碍他的前途罢了。
勾栏炼狱,我逃不脱。
许是永远都逃不脱了。